“錢家嫂子!錢家嫂子!”大半夜了,不知怎的,竟有人不知好歹地打門,這倒是少見的。鳳仙擎了油燈,摸了黑走出屋子來,心裏有點怕得慌,無奈那男人又不在家裏,隻得自己動手。
不過那是一個女人聲音,倒也安了點兒心下來。
“這麼晚了,這位嬸子倒是有何事,這麼急著?”鳳仙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服,問道那女人。
“是錢四兒,他,他出事兒啦!”那女人語速很快,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通。
鳳仙也沒完全明白,大致知道,是錢四去喝酒,喝多之後鬧了起來,跟一個鎮上的小痞子打了起來,人家勢力大,幾個人一起上,手下的重了點兒,把個錢四打得不省人事,正躺在那裏奄奄一息呢。
“那麼,你就是那個和他相好的?”鳳仙看著那個有點拘束的女人,那個生活在別人謠言裏將近快要一年的女人。
確實看起來要比自己妖豔多了,那個女人鼻梁很高,身材苗條勻稱,一看就不像是生過孩子。眼睛大大的而且,帶著魅惑的氣息。聽說這是一個遺老的小老婆,被那大款丟在老家裏的,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緣故。反正,在去年和錢四搭上了,鄉子裏頭早就傳開了。
鳳仙隻是沉默,家裏的活兒早就默默的落在她的肩頭上了,那錢四隻是睡在老板油上,吃著媽媽留下的一點兒錢財招搖著。那田地賣的剩不了多少了,所以鳳仙也並不覺得在田裏做活兒有多不幸。何況間或,還是有好心的人搭個手兒。
她對於人們的流言一直不理不顧,人們對她的情感也漸漸就理智起來,她不卑不亢的神態給了她很好的生存狀態。有時候平淡地都想要忘掉自己,孩子已經虛三歲了,他爸爸和他一起的時間還不足兩個月。
“往這裏麵拐個彎兒就是了!”那女人一直沒去回答鳳仙最初的問題,隻是一聲不吭地在最前麵走著,走著,偶爾才會提示個方向。
鳳仙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是一座有點兒派頭的老宅子。看來這個女人真的像是村裏人說的一樣那樣的有來頭了。這錢家所在的這個小莊子可不似山裏,腳兒長點兒的就可以出了村子,這裏離那縣城一點兒也不遠,所以就有些官太太有宅子在這裏住的。一點不像鳳仙小的時候,買個東西都得去別的地方趕圩集。
早年的錢家也是靠了這些來底下閑住的老爺得了財運,那錢老學過點兒珠算,就當了人家的管家,平時掃掃院子打打雜,慢慢就給自家的人積了些許錢財。這些也都得是聽得二舅舅說的,哪有機會心平靜氣地和那男人多說這麼許多?
再說,風險也知道這都三年過去了,雖然自己剛剛才過了二十五歲,但是明顯覺得現出了老態。不會再去看路邊豔豔麗麗的花草兒了,沒有了那種心境,也沒有了那種真純。
走入那大門,鳳仙覺得恍惚了。裏麵的院子是那麼整潔,那麼可愛的,雖然隻是在暗淡的月色下麵,看來是那麼美麗的。她的男人每每在這裏也算得是享盡福氣了。
“這裏!這裏!”前麵引路的那個,倒是有點兒急了。她見鳳仙左瞧右看心底有點兒不滿。
“你還好吧?”鳳仙幹巴巴的問那躺在紅木床上的男人。
“你來了。”那男人也是淡淡的回答了,但是聲音裏麵是聽得出虛弱的。他似乎真的傷的不輕,“你走近前點兒。”
鳳仙依言,挨著床榻坐了下來,那床也是真的軟和,怕是這個男人天天要和這個情婦在這裏春宵享盡呢!她的心裏生出無盡的悲涼來。
“你有話,就說。”鳳仙忍住了那股悲怨的氣憤,“我都聽了呢。”
“我實話,我要不是感到自己不行了,也不會——咳咳——不會叫鳴鳳去找你——”他此時更顯出虛弱來了,許是過於放縱自己了,鳳仙注意到他顯然地瘦了。
“我要有個萬一,你得替我照顧孩子——咳咳——我知道——知道我······”那漢子的眼睛裏竟然出現了一絲絲的難過和悔恨來,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鳳仙倒被男人的表現觸動了。
“你別說那麼多,先睡下。在這裏養著吧!”鳳仙替他掖了掖被子,說實話,這麼多年,這真的是第一次。
“你不吸一口?”那女人睡在一個長長地椅子上,舒舒服服地臥在那裏,細長的手上擎了一根漂亮的煙管兒,正點了鴉片煙在那裏自顧自的吸吮著。
鳳仙老早就聽說過鴉片這一回事兒,但是這還是頭一次見。“不用了太太,我們粗人??????”她回答的時候有點兒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