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抱著那孩子，冷冷的坐在床邊。孩子幼小的軀體上，還留有溫度，怎麼也難以相信她就那麼走了。
“毛兒，你說句話，你跟媽媽說句話啊！”鳳仙帶了哭腔，一隻手緊緊地攥了孩子的手。
“她剛走了的，還叫著你的名字。哎，也不知觸了哪門子的邪，那大仙明明已經做了法的？？？？？？”二舅舅也歎息著，聲音略帶了顫抖。
“找個地方吧，舅舅。什麼時候就埋了孩子吧。”鳳仙感覺到孩子的體溫慢慢的消散，“我趕兩件衣服出來，怎麼著讓她好好地走，他那酒鬼父親怕是不能讓他知道了。知道了也是無益。”
“他那裏，我去說。鳳仙兒，你。節哀。”老人跌坐在屋子的太師椅上，重重地歎息一聲。
“那麼就埋了她去祖墳的地上，這事兒你們愛誰誰。我趕今兒晚上的酒席呢！”那錢四聽了自己舅舅關於女兒的一大段子話兒，就隻是一句不耐煩的話就敷衍過去。
“沒什麼事情，我待會兒就走了，我丟點兒洋錢下來，你們自己看了辦。”說罷，像是一陣風似的，出了自家的門去。留下氣炸肺腑的舅舅和心裏涼透的鳳仙。
“孩子，你走好。這一世，你算是投錯胎了！”邊掘地，那舅舅邊歎息。鳳仙默默地抱了瘦小的孩子，心如死灰，枕邊的那個男人，現在看來實在毫無人性！自己剩下的日子可以說是萬劫不複了。
最後一掊土被踩實，墳墓的土帽子立起來，鳳仙在嘴角帶了一絲微笑。這還真是解脫了，毛兒，娘還會看你的，你以後不必躲著你爹爹了，她這樣想著，在心底和那個小姑娘說了再見。
“聽說了嗎？那錢家又死了人啦！”唧唧碴碴的婦女們不知道是怎麼發現了的，開始了喋喋不休的嚼舌頭根子。
在閑得無聊的人生活裏，家長裏短簡直就是生存的資本，似乎自己的生活並不夠消化，總得惦記著別人的。
鄉下的牆也薄，所以所謂秘密絕對地不存在。
“李家大娘，你可知道，那錢家的毛兒死啦！”吳家的媳婦兒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可不是，怕又是後娘作孽，嘖嘖！”李家的即刻接了話兒來，臉上卻沒有一點兒憐憫。
兩個女人唧唧碴碴地聊了開了，也不過是說些後娘恐怖論。這幾日這樣的話基本都要被嚼爛了。
鳳仙出門去汰衣，洗米或是幹農家活兒，總覺得有眼睛，有口舌對了她聲討，但是又能怎樣？這種議論紛紛已經不會再嚇了她，當年她和喜歡的人私奔出來，遭到的唾沫子幾乎要把人給淹了。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為了自己的外號和一個男孩子打作一團，那時候弟弟護著自己，那雙大大的可愛的眼睛，一輩子她都沒法忘記。她也記得那個自己牽腸掛肚的愛人，在逃離出來的一路上總是溫柔地牽著她的手，他雖然還欠了一個解釋，但是她卻不講究了。
時至今日，隻有自己一個人了。但是她還能撐得住。雖然自己也沒有把握，可以堅持到什麼時候。
“這菜怎麼做的這麼酸？老子的醋不要錢？”吃著午飯的錢四拍著桌子，凶神惡煞的樣子。
“這個，我嚐了的。還好吧，你莫生氣，我下次注意點兒就行！吃個飯發了火氣就不好了！”鳳仙陪著笑，替漢子拾起掉在地上的筷子。
自打那孩子死了，鳳仙和這漢子之間就失去了好感。雖然漢子還是需要這個老婆做飯，洗衣，滿足自己的欲望，但是他沒有半點兒好氣，他也不再說鳳仙的恭維話，再美的女人，在他的視野裏麵也就是工具罷了。更何況鳳仙也不去討好他，他更是冷漠無言。在醉酒之後，說不準兒還要打人。
鳳仙依然淪為了和上一個太太一樣的命運。隻是她還殘存姿色，那漢子還不會想要棄之而去。
洗著鍋碗，忽的要覺得惡心。鳳仙忙蹲在院子裏麵吐了一陣子，心裏隱隱覺得不安，已經這樣幾次了，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自己懷了那個邪惡的男人的孩子。
生命在體內生長的感覺是很奇妙的，她每日都要感到那生命的萌動。她感到新奇，故意不去想這是誰給她的恩賜。
到了兩個月的時候，她才決定說出來。因為有時候，他實在太粗暴，她不怕他，但是她擔心那生命。
“錢四兒，我懷了。”她低低地宣布，沒有流露任何的情感。是乘了吃過晚飯的間隙。
“什麼？你懷了娃娃！”錢四的語氣有點兒驚異，略作停頓之後倒也平靜下來，“也是該有了，你自己當點兒心，這些錢你拿去，自己買著點兒吧！我是沒空管你。”他的語氣竟然如此的冰冷，若不是自己的積蓄已經用的差不多，她斷然不會伸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