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新婚半個月之後吧,那錢四就對媳婦橫眉冷對了,不但是要骨頭裏挑刺,還要拿她泄氣。
可憐那媳婦了,但是她卻總是笑著,總是淡淡的,愣愣的。她一點不覺得有錯,家裏的大小事務基本由她頂了,有時候她男人在她麵前就和寡婦眉來眼去,或是輕薄那些未嫁的大姑娘,她也不改臉色。
總是逆來順受,既對她有益又害她更加受欺負。
她總是瘦瘦弱弱的,麵上黃巴巴的,一點神氣沒有,一直以來也沒有巴肚,懷個一男半女,那婆婆自然也有點著急了,惡言惡語也自然有的。
是前年吧,那女人好像懷上了,但是自打懷了孕竟然身體一日日的差了下去,家裏也沒什麼可以供她補養的,每次有點葷腥的燉了湯,倒被丈夫半路吃掉好多。
這個時候,女人在夜裏,才會默默地流淚。那肚皮一日日的鼓起來,她感到孩子微弱的胎動,心裏不知是悲是喜。
她盡了量吃多一點,她希望這個生命會給她一個轉機。
但是,當孩子的啼哭一氣的響起來,這個女人再也撐不住了。她就那麼死在床上,死前的記憶也許還是疼痛無比的。聽說死人聽覺最後消失,拿她也該瞑目了,至少,也許她聽到過孩子的哭聲。
死了女人,漢子倒開心,隻是落了孩子,覺得累贅,還好老媽媽帶著,於是他可以瀟灑的跟女人混去了。
那老媽媽隻要求他不要出格,不要被女人迷了走,什麼都不計較。那漢子倒也提過親事,但是都被老太太拒絕了,那漢子自己尋得人,都挺漂亮,但是要不就是有拖油瓶,要不就是生的太過妖氣了。
“你急個什麼,好歹多守幾年。娘替你看著呢!再說你現在不是快活,占人家便宜的美差事!”她抱著剛出生的孫女兒,一邊搖動著一邊對兒子露出笑容來。
隻是,老人家也並沒有機會再看兒子成親,第二年她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那光棍一條被孤零零丟下,還剩一個半大奶娃娃,這下娶親就迫在眉睫了。
“我替你打聽到一個錢家,秦家嬸嬸,那家子還不錯,家裏雖有個奶孩子,但是沒上人,自在。”村裏的媒婆受了秦家的托,沒幾天就找了人選來廣播。
“你倒仔細說來聽聽。”秦芳丟了手頭的活兒挪了小爬爬過來坐下了。
坐在堂屋裏的鳳仙也湊在門邊偷聽,這種正式嫁出去的感覺,還真的有點不一樣,有點羞澀又有點陌生。
她一邊聽一邊在心裏思忖,那家的條件是不是合適。這時候的鳳仙基本不會再奢望感情了,她的心被另一給人完全的拿走了。她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還是愛他,她覺得有一天,或許他們還會再相逢。哪怕隻是知道那個人好好地活著,好好地幸福著,這樣就好。
媒婆的話頭,都是添油加醋,那錢家聽來確實特別合適的。有家產,沒上人,人又生的不錯,雖然結過婚有過孩子,但是人還年輕的。秦家的嫁過去,再合適不過。
“娘,就是那家了吧。”鳳仙乘了空向娘表示了。
“你既也願意,那再好不過。我和那婆婆說了就行,不過仙兒,當後娘不易,你當真願意?”媽媽的語氣很懇切。
“媽,女兒的事情,您不必多掛牽。我有分寸的。”她摩挲著母親的肩膀,輕輕地依偎在那熟悉的肩上,“媽,我是你女兒······”
還沒出嫁,這母女倆倒是哭了一場。
“我還沒跟你爸爸說,今兒咱都定了趕明兒家裏一起吃一頓。仙兒,委屈你了。”分別的時候,母親的眼睛還是紅彤彤的。
“恩,媽,你早點睡。”鳳仙莞爾,那笑容還是美麗動人的。
晚上,還是在那空空的屋子裏,一下子覺得有了歸屬感,就不那麼寂寞。她靜靜地在黑暗裏回憶著自己的經曆,已經不悲不喜了。
裹腳,和弟弟過童年,離家,成親,和青兒遇見,和號子相愛,出逃又回家······
不知不覺的,自己現在已經二十歲的姑娘了,自己的青春還是華華麗麗地綻放著,照在鏡子裏的自己還是亮麗的,可愛的。
忽然有一種惆悵。
現在又要離開了。怎麼又要經曆另一種生活呢?心裏不排斥,但是還是要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