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躺在諾大的臥室裏麵，外麵的蟬鳴聽得格外真切。淚水不停地流淌下來，自打今兒聽了弟弟說那女孩子家的顧慮，鳳仙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都是因為自己，這一切的一切。她摩挲著掌心的紋路，心下淒涼起來。或者命運是對的，總有一些人，如自己的一些人，像是厄運一樣橫亙在美好的生活裏，想停下卻措手不及。
“柱子，這麼早！”她早晨起來，準備去燒早飯卻見弟弟已經坐在了灶膛。
“姊姊，那話，你莫聽進去了，我？？？？？？”小夥子有點局促，“反正秀華是喜歡我的，而且，她也挺愛和你一對兒說話，嘮嗑哪。”
“柱子，莫多話了。我知道的，有些事情。”她走過去拍了拍弟弟的腦瓜子，“專心做活兒，我去喂雞子了。你好好和那孩子在一塊就好。今年之前，我一定讓媽媽替你結了親。”說罷，自顧自地轉了身離開了。
“媽媽，你可知道柱子有心事了。”鳳仙替坐在院子裏的母親蓖著頭。太陽剛升起沒有多久，夏日的早晨雖然沒有出離炎熱，但是還是悶悶的。
“他能有什麼心事，那麼一個直腸子的孩子。”秦芳看了鏡子裏的自己，皺紋已經漸漸清晰起來，她對著自己笑著，多少要覺得歲月的無情。
“弟，他看中一個女孩子了。”鳳仙蓖著母親地頭，有點難梳通，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因為用力聽起來有點費勁兒。
“嗬，咱家的柱子也看著就大了。”母親又笑著，淺淺的笑紋在陰影的渲染之下顯得溫柔美麗。
“隻是，女孩子家裏顧慮到我們家的家事······媽，的是真心喜歡那女孩子的？？？？？？”鳳仙說這句話的時候表麵波瀾不驚的，看不出什麼來，“媽媽，擇了一個人家，我出門吧。跑的遠一點兒，這樣大家安逸。”
“仙兒。你······”媽媽此時回過頭去，尋找著女兒的目光。
“媽媽，弟也不小了。”鳳仙扶正母親的頭，繼續梳動著。
有長長地沉默隔在這對母女之間，女兒靜靜地蓖著母親的頭，母親則安詳的坐在晨光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還有鏡子裏一副平靜表情的女兒。
“你仔細想好了嗎，仙兒。”母親摸著自己梳理一新的發髻，“這個髻兒梳的不錯，時下新時的吧？”
“姆媽，我知道自己，也知道弟弟的。這個髻兒是在集上看見有人梳了的，我回來試了試也不是很複雜，您該打扮的俏點兒。”
“既這樣說了，那麼，我會替你辦。隻是鳳仙，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母親轉過身來看向女兒，眼睛裏麵有點淒傷。
“娘，女兒可使您一輩子的孩子。”鳳仙環抱住母親，緊緊地。
老樹屯兒，錢四家裏可以說最近是喪事不斷。這家隻剩一個光棍漢兒了，就是錢四兒。他原本也有老婆的，樸樸實實的一個女人，也縫補漿洗，也下地做活兒，就是人悶了點兒，那錢四一旦喝過了頭，就打起女人來。很多時候，女人做活的時候一伸手，胳膊上總有沒有好全的傷口。
錢四是家裏最小的兒子，他娘總是特別寵著小兒子。從小就護著他，上頭也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得這一晚來子的時候他娘已經過了三十五歲了，許是覺得從前從沒有特別的關注過自己的孩子，所以對待這個孩子，含在嘴裏怕化，捧在手裏又怕摔了。家裏的好吃的都得先給這個孩子挑著。
所以那婆婆看媳婦受罪也並沒有管束兒子，大多數的時候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實上，這媳婦就是老婆子萬裏挑一挑的，生的是平淡點兒，但是人和氣。
那兒子卻不顧及那麼多，他結婚的時候怎麼可以娶那麼一個相貌湊活的人呢？他和老娘為此吵了幾大架，那老婆子卻也不妥協。
“你若是不聽話，家裏的田地可分不得你的！你想清楚，你們要是成親，我們就分家，我和你過，我的都給你。要是你硬是倔，那麼，自己單過去吧！”老太太故作嚴肅，心裏早揣魔頭兒子的心腸了。那錢四根本不會生計，單過就根本活不了，自打老頭子去世之後，他沒人管著，早就想分了那點子地了。
被給了一個大台階，那錢四還不會順著滾嘛。第二天就應下親事。
那媳婦被八人大轎抬著，吹吹打打的抬過來。那錢四卻拿眼睛去看人群裏的大姑娘，直瞪瞪的看，一點掩飾都沒有。
他傻愣愣，呆巴巴地立在那裏，看不出像是一個新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