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味極則淡(5)(3 / 3)

第三樣菜是千張卷,千張是浙江的傳統豆製品,其實就是北方所說的豆腐皮(浙江的豆腐皮則是北方的油豆皮),但多卷成小卷食用。母親喜歡用千張卷燉肉,味道也是十分鮮美的。說起這個,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意外,由於千張卷成卷後易散,於是母親就用白棉線捆紮後再和肉一同燉製。結果有次我不小心把棉線吃了下去,等發現時已有大半入肚。但是棉線細而難咽,隻好用手拖出口,令人難受至極。從那以後我便對千張失去了興趣。但熟菜攤的存在遠早於這件小意外。因此那時候父親也時常買千張回來。這千張的做法類似於烤麩,用高湯和糖調味,因此較甜。這正犯了母親不喜食糖的大忌,所以每次買回來母親都是一口不吃,全由我們其他人解決。

除了這三樣常買的菜以外,熟菜攤裏還有很多非常傳統的家鄉菜,比如醬香豬手、糯米豬肚、紅燒肥腸等。但是由於擔心這些食材的處理不夠衛生,而且母親也擅長做這幾道菜,因此我們幾乎從未買過這些熟菜。小時候父親在市心街有一個店鋪,每當夜幕降臨時,父親便會關店回家吃飯,而熟菜攤正好在這個時候擺出來。在我小學時,每天晚上和同學一起從學校所在的城南走回市中心的家,總會路過那一排熟菜攤。那時候華燈初上,夜色還沒蔓延而夕陽卻已西沉,在回家的途中一切食物的味道似乎都在訴說家的美好。隻好再走幾步,一桌美味豐盛的晚飯便在眼前。而這熟菜攤如同路上一戶戶正在準備晚飯的人家一樣,傳出陣陣香氣,告訴背著大書包的我,回到家,一天的不舒心皆可由美食來消除。

每當周末無須上學時,我便會在傍晚去父親的店鋪,希望能夠在回家的路上碰到熟菜攤,讓父親買幾樣熟菜回家去。這樣的小陰謀時常得逞,而父親自然心裏也是有數的。現在想來,我是一個從小便貪吃的人,吃幾乎成了我生命中無比重要的主題。

後來我離開了家鄉,來到北京求學,每年回家的時間越來越短,到最後我幾乎成了一個過客,匆匆地回去待上幾天,又匆匆地離開。往日那些蹭著父母買吃的日子也早已遠去,而那些我熟悉的熟菜攤也漸漸凋零。早在我初中的時候,新來的市長就把市心街視為眼中釘,立誌要整頓這片老舊的城區。過了兩年,市心街最繁華的一段便徹底消失了,替代它的是一個華麗的大廣場。老街上的店鋪也搬遷到了城市各處,那些老鄰裏見麵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世界就是這樣,很多外力讓變故來得那麼突然,我們熟悉的生活很容易在一朝一夕間便被破壞。如果還要去尋找,也還是有一些熟菜攤繼續經營的,但記憶中的那種香氣、那種美味卻是永遠也找不回來了。記憶就是如此狡猾的一個騙子,明明如此普通卻被它加工成無可替代,難以彌補。

記憶也是一個柔情的騙子,用時間醞釀出來的花言巧語將過去修飾得美好異常。不過我想每個人都是願意上當受騙的,因為現實總有那麼多的殘缺,我們都希望從記憶中追尋那些雖已逝去,但卻是永恒的美好。

偷懶的美食

蔡要要

特別迷戀鍋類的食物,覺得不用想破頭地去考慮是煎是炸是燴是烤,隻需要想想自己愛吃的蔬菜肉食,擺滿一桌子,就能開心地吃起來。

高中去藝考的時候住在大學街附近,食物便宜得不像話,分量又足,滿足著我們年輕又旺盛的胃口。當時特別愛去一對小夫妻開的鍋仔店,點一個牛肉火鍋才18元,加一份青菜一份豆皮。小小的吊鍋在酒精爐的火苗裏微微晃動,紅紅的牛肉湯汁在不急不緩地咕嘟咕嘟,青菜和豆皮吸飽了精華,總是被我們爭搶。我和我的小男友在寒風凜凜又潮濕的長沙冬日,吃得臉紅撲撲的,再牽著手一起慢悠悠走回住宿的地方,他把我還帶著火鍋味的頭攬在胸口,親吻我的額角,我居然也會問出明天你是不是還會愛我這樣的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