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蛋餃是一道細致活計。擺個蜂窩煤爐子,用一個廢棄的圓鐵勺,爐火放得小小的。材料是調好的肉餡,打散的雞蛋液,還有一塊連著肉皮的肥肉。勺子擱在爐口,先捏著肥肉邊擦勺麵,澆上蛋液做成蛋皮,再放上肉餡。等蛋皮起泡了,用筷子輕輕巧巧地捏起一邊折過來,合成一個半圓,再夾成一朵花。花兒夾好了把蛋餃扶起來,再捏捏它的胖肚子,花朵就綻開了。擺一個盤子,真好看。蛋餃我小學時候就學會做了,從那以後,每年都是我的專利。一到大年三十的早上,我就滿院子踏雪,找那個閑置了一年的圓鐵勺。找著了,洗幹淨,用肥肉多擦幾次,剛開始做的蛋皮肯定不成功,粘在勺子上,包的時候要破。母親說:“一年沒吃油,多喂幾口,喂飽了才能幹活呢!”哈哈一笑。蛋餃於我,是大年盛宴的開始!
記憶中的熟菜攤
徐成
我的家鄉嵊州是一個很小的城市,麵積不到兩千平方公裏,人口未過百萬,但建製已有兩千多年了。以前它叫嵊縣,這個名字從北宋開始便沒有換過,直到1995年撤縣設市的時候又換回了唐朝時的稱謂“嵊州”。在嵊州還是嵊縣的時候,全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叫市心街。顧名思義,這條長約兩裏、寬約十米的小街地處嵊縣城中,是全縣的商業中心。我從小在市心街長大,對這裏的變遷十分了解,每次看到老街的新顏,心中不免總有種遺老般的哀歎,物是人非之感油然而生。九十年代中期,市心街依然十分繁華,兩邊都是商鋪,鱗次櫛比。有些是臨時的攤位,有些是老樓。街上的樓房多是木質結構,一看便知是民國或者清末建築,店鋪的牆壁上有許多精致的浮雕,屋梁上也有浙江一帶傳統的吉祥雕花,向人們訴說著房屋原主人家曾經的榮華富貴。這些老房子隨著時代的變遷開始承擔起新的職責,它們變成一家家店麵,店家一樓第一進的屋子開了門成了店鋪,第二進則一般是客廳,第三進則是廚房,而後門則可以通向最近的公廁。二樓則多為店家的住處。因此這裏的商業味並不純粹,其中夾雜著濃鬱的生活味。
市心街是南北走向的,靠近其南端,有一條橫貫老城東西的南大街,南大街也是老城繁榮之所在,各種店鋪裏售賣著小城各家各戶必需的生活用品。就在這市心街和南大街相會的十字路口,每到傍晚就會出現三四個熟菜攤。我母親是不喜歡熟菜的,一來可能覺得熟菜在這塵囂之中擺放多時,未必幹淨;二來母親認為熟菜攤的用料是決計不會好的;三來可能買熟菜的行為會讓做了多年菜的母親覺得我們不信任她的廚藝。但是父親卻喜歡買幾個熟菜回家,每次母親打開裝熟菜的塑料袋,總會說這菜用料如何不好,然後嚐一口說味道如何一般,雲雲。但對我而言,總覺得熟菜攤的菜都特別香,特別好吃,因此父親也時常不顧母親的反對,為我從熟菜攤帶些小菜回來。
現在想來,母親做菜的時候所用香料極少,連香油這一類香氣稍濃鬱的調料,她都拒絕使用。隻有在燉肉時,母親才會用些桂皮和茴香,其餘時候菜的味道主要是鹽和醬油以及食物的本味構成的。怪不得我那時候會覺得熟菜攤的菜這麼香呢,單是香油他們便用得不吝嗇,更別說其餘種種香料了。
熟菜攤裏,父親時常買的有三樣菜,一樣是粉蒸肉。粉蒸肉一開始是一元一個,後來逐漸漲成了三元,再後來熟菜攤消失,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這香噴噴的粉蒸肉了。這個粉蒸肉和四川的並不相同,其用大張荷葉包裹,肉選用的是五花肉,肥瘦相間,切成薄片,調味後裹上炒香的米粉。荷葉由於蒸煮已經有些發黑,打開後肥肉的油水都已蒸化流出,因而看上去非常誘人。時常在吃完之後,荷葉上還會殘留些肉碎以及米粉,我一般都會用筷子把這些殘餘都刮得幹幹淨淨,而且這些黏著在荷葉上的米粉由於混合了肉的香氣和荷葉本身的清香,成為了整塊粉蒸肉中最好吃的部分。第二樣則是豆腐皮卷。在浙江,豆腐皮指的就是油豆皮或者腐竹。農村人家一般都會自己製作,而城裏人家則去市場上購買現成的。豆腐皮卷十分好做,用水沾濕而發軟的豆腐皮包裹上提前調製好的餡料,放進蒸籠裏一蒸便可食用了。記得熟菜攤上爐子一直生著火,大而圓的竹篾蒸籠一直蒸著新的豆腐皮卷。這個菜的調味很淡,雖然豆腐皮卷多是肉餡的,但是嚐起來卻有一種淡淡的甜味,毫不膩口。有時候母親在家也會自己製作,但她一般喜歡將其用來做湯,而不是蒸好直接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