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等陳大牛帶著李安彥去找張繼春的時候,張繼春站在院子門口,傻呆呆地愣了兩分鍾,緊接著,甩也不甩跟著陳大牛的李安彥,舉著雙手就開始在村裏瘋也似的亂竄,一邊跑一邊喊:“老師來了,咱們小學的老師終於來了,咱們的娃娃能上學了!”
麵對張繼春的舉動,李安彥沒有覺得好笑,反而心裏沉甸甸的。
李安彥的到來,最終的結果就是——導致原本隻有梭草坡村十來個孩子的學生,一下子增加到了三十幾個,另外二十來個孩子有隔壁村的,其中六個還是翻山越嶺,從山那邊過來上學的。
說實話,李安彥上輩子是什麼角色,再對比現在站在講台上,被一雙雙幹淨澄澈,對隻是充滿著渴望的純潔大眼睛注視著,他委實覺得心慌: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從偉大的人類靈魂工程師變成了誤人子弟的混賬,他更害怕麵對這麼一雙雙眼睛……那裏麵的情緒,他不曾擁有過,他也體會不到。
一直以來,好吧,上輩子的李安彥,一直在抱怨命運的不公而自甘墮落,其實,比起自己的命運,再看看這些孩子,李安彥真的覺得汗顏:那得多麼的不知好歹,不懂珍惜才會有那些想法啊?
用了三天時間,李安彥給自己的心理反複做了準備,終於在第四天,李安彥站在了講台上,像一個真正的園丁,給下麵那一群渴望隻是灌溉的小花朵們施以知識的養分……李安彥這才發現,人生,並不是抱怨,自棄與憤世嫉俗,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哪怕做起來沒有任何好處,可是,卻能讓他那顆已經找不到自我的心,充實起來。
牧馬河小學規模不小,教室也很寬敞很多,但是真正使用的,卻隻有一間。
李安彥來到之後,那位步履蹣跚的老先生張瑜廣老先生拉著李安彥的手,道:“好了,孩子,以後這裏就靠你了,孩子們的未來就讓你接手了。”他再過一年就八十歲了,已經教不動了。
另一位沒了左手的徐文增話雖不多,但是在知道李安彥是大學畢業後,卻也在李安彥休息的時候,紅著臉拿著一些被翻得破爛的高中課本來請教……李安彥這才知道,這位沒了左手,初中文憑的牧馬河小學老師正在自我進修,準備再接再厲,自學考上大學。他考上大學並不是為了將來能再次走出大山,而是……徐文增說:“我這輩子總算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參加成人高考,然後去正規的師大上學,將來才好更好的教導我的學生們,我現在的能力有限,我不想因為自己,而耽誤了我的學生們。”
這些人,這些簡單的小“自私”,李安彥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用自己所有的知識來“報答”。
在李安彥熟識了班上的三十六個孩子後,雖不說這些孩子都跟城裏那些孩子一樣成績優異,有時候,簡單的一道題,也需要李安彥翻來覆去講個四五遍,那些孩子們才能明白過來……看著那些孩子們認真的態度,李安彥覺得就算再講個百十遍,他也不會覺得累。
其實,並不是這些孩子“笨”,隻是他們的基礎知識太差了,入學的平均年齡也比城裏孩子們的入學年齡長了五六歲。
在李安彥的班上,就有一個已經十二歲才開始學習識數基礎,名叫秦益農的孩子。
秦益農來自山那邊,是那六個翻山越嶺來上學的孩子中的一個。
雖然秦益農基本上就沒什麼基礎,但是,李安彥卻驚訝地發現,這個孩子不單單刻苦,而且十分聰明,屬於那種舉一反三,會開動腦筋的活泛孩子。
秦益農從一開始上課隻會簡單數到一百,一百後的數字就開始混淆不清,加減法更是亂的一塌糊塗。可是,在李安彥反複地把題目給孩子們講解的耐心教育下,秦益農的成績以火箭速度攀升……簡單半個多月,那個秦益農已經問李安彥要了九九乘法表,在熟記之後,自行能做出兩位數以內的乘除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