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衣淩抬袖一拂,柔聲道:“安兒,快起來。你的淚水如我之珍寶。我楚衣淩言出必行,既答允你要護你一生,便是護得你一生。”陳雨安抬頭,抿嘴起身,擦幹眼淚。楚衣淩說道:“要怎麼辦,你自己決定罷……”陳雨安回頭,盯著水雲袖,一時昔日情景浮現眼前,長歎道:“袖兒,我一直以為咱倆姐妹情深,先生雖曾提醒過我,然而我對你深信不疑。我怎知你竟狠得下心殺我。你十分絕情,但尚留一分餘地,沒有把我心髒紮透。你狠得下心,我卻狠不下心傷你……勞藏劍大哥放她走吧。讓她走罷……我再不想見到她了。”水雲袖驟然叫藏劍煮酒二人拿下,心知事情己曝,這時屏息凝神聽陳雨安所言,不喜反怒罵道:“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我二人同伺候先生,先生心裏從來隻裝著你,從來不把我放在眼底。你是什麼東西,也配這樣與我說話。姑娘當日就不該手軟,早該多捅你幾劍。”楚衣淩聽罷閉眼不忍直視,陳雨安擊掌,隱衛現身,將水雲袖帶離。
李元昊看得這姐妹二人反鬥看得很是開心,眯眼笑道:“瞧瞧,你門下的丫頭不都好好的。隻因你一人吃醋成風,私相毆鬥,與我何幹。”
楚衣淩淡淡道:“是你離間計使得好。如今你步步布局皆為我所破,你還有何話說?”
李元昊昂然笑道:“老夫無話可說。許多年來,老夫第一次說話這樣痛快,聽得這樣痛快。今日爾等盡皆要命喪此地,老夫倒是好奇爾等有何話說。”
群雄振臂齊聲喝道:“當不懼死,竭力拒敵。提頭相與,怎教胡虜踏我山河。”
李元昊閉目輕笑,負袖傲然道:“我尚不將爾等螻蟻放在眼裏。妙娃娃,你若依附於我,他日我可與你共治天下,你若不依我,你以為你有命在我手下逃過二次嗎?”
楚衣淩凜然道:“豈言依附?你與我有血海深仇未報,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李元昊默然,垂頭凝思半晌,說道:“昔年無量山穀底,老夫便該下令將你抹殺。怎能留你至今。”
昔年,楚衣淩無量穀底初醒,憶起腦中殘存諸事,乃知這副身體是得生身之母全力守護方得以存活,此於楚衣淩乃生身之恩!活命之恩!楚衣淩怎能不為生母報仇?他於穀中日夜不分心,全神習武,待功有小成,便即離穀徑上劍湖宮東宗,欲給那負心漢子一番教訓。卻探知他己身死,而西宗師妹此時己是東宗掌派妻子。楚衣淩恨其歹毒,逼死生母,晝伏夜探欲殺之而後快,怎料卻教他探得另一番秘密?此女僅是一盤棋中區區一枚棋子,背後尚有幕後黑手操縱一切。彼時,他雖武功有成,然則江湖經驗卻淺,一番打探,己教敵人知曉其存在。但他麵對敵人,從來勇於直麵,不知逃避。遂氣定神閑,靜候穀底修行功法,以待仇人上門。李元昊卻不將他一小兒放在眼裏,隻讓他安心成長,以為或有一日能為其所用。可惜,楚衣淩胸藏溝壑,羽翼暗豐,暗中早己布下羅網,隻待反撲。
往昔種種己矣!一切,今日終將落下帷幕。
楚衣淩挺身振袖,泰然道:“吾何懼哉!”
身後數千群雄及雁門關上上萬守軍將士,齊聲喝道:“吾何懼哉!”
一時整片天空來回喝問“何懼哉!何懼哉!”百萬遼軍為這氣勢所迫,心生怯意。楚衣淩朗聲說道:“耶律洪基,你興兵伐宋,不過受蕭太後之迫為報國舅身死之仇,你仇敵當前,卻恩怨不明,是非不分,豈是明君所為?”耶律洪基胸中巨震,恍有所覺,原來自己竟是中了這奸人禍亂賊計!
李元昊怒不可遏,諸般謀劃叫楚衣淩一一道破,他豈容其再存活於世?陡然舉掌,兩心朝天,一股巨力如海嘯噴湧,如天傾山崩,如地獄洞開。楚衣淩衣袂翻飛,如浪潮中一沫花,如火光中一螢蟲,挺身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