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萬裏笑了:“就為這點兒事?你娃到底是大少爺出身,沒見過人心手段啊!說白了一錢不值。哪來的藏寶洞?那幾顆金豆子,不是馬家兄弟身上的,是你馬叔的棺材本,還不明白?你馬叔掏的是馬家兄弟的空口袋,拿出的是自己身上的金豆子!”
趙彪聽得呆了:“啊!馬叔你這是耍哪番?”馬萬裏搖頭歎息道:“說你娃聰明又笨得厲害,非要我跟你說明白啊?”
片刻有餘,幽幽歎道:“我真沒哄你娃,當時我們跳進洞的時候,我是真不知道這洞壁後麵有蹊蹺。不過等我看完馬家兄弟屍體的時候我就知道有問題。為什麼?因為馬六的棉鞋底子邊上變黑被啃毛了。”
趙彪恍然道:“就是你說的那個冥河水弄得?”馬萬裏點頭道:“是啊。這種毒水是有錢人家看家護院專用的。有這東西的痕跡,附近肯定有藏好東西的地方跑不了。你再想,馬六馬七死了總得有個凶手吧?他倆那屍體是被耗子啃死的,在上麵我們已經看出來耗子是有人養著的,不擺明了他倆就是死在養耗子的人手裏嗎?接著想,馬六鞋子變黑被啃的就是鞋底邊上那一塊,用來看家護寶的黑水能放那麼淺嗎?而且鞋底都沒腐蝕通,明顯是馬六怕死用鞋子試了試水麵,發現不對勁死也不肯下去了,所以才會有馬七上去拖木板的主意不是?”
趙彪點頭道:“是啊。可馬叔您身上哪來的金豆子?”馬萬裏啐了一口歎道:“都他媽牙縫裏省下來的。你馬叔當了幾十年兵不賭不嫖,偷搶扒拿牙縫裏省下這點兒家當,全買了黃金碎銀,指望著能升值,有一天不幹了回木林養老送終。最後還是沒落下來,給外麵這銼鬼子搜刮了去,才留得這條老命和你娃這條小命,還被你當個鬼看,傷人不?”趙彪有點兒不好意思,慢慢鬆開了拉弦的食指。
馬萬裏看著趙彪的手又道:“可惜馬七下來的時候把最後一塊大木板拉來蓋住了洞口,傻啊,擺明告訴那鬼子是要下來拚命,你別看外麵鬼子長得那粗樣,腦子細著呢,一看情況不對就先下手為強,幹掉了押在底下做人質的馬六,又伏擊了剛下來的馬七。唉,可憐馬七手榴彈都沒來得及出手就……”
趙彪激動道:“我就知道馬家兄弟不是孬種,不會當逃兵,更不會做漢奸給鬼子帶路!馬叔您早知道這樣還把他們說得那麼不堪,真是……”馬萬裏翻起了白眼:“他們不是孬種是笨蛋!這世道,壞人奸,好人得比壞人更奸,否則哪能鬥得過壞人?收拾這鬼子,還得你馬叔這樣的老狐狸,說他們兄弟幾句壞話咋了?不這麼說他能上當嗎?最後給他們兄弟報仇的還得靠咱老馬!不然呢?靠你娃誇他兄弟幾句好話,能殺得了外麵那鬼子和那群成精的老鼠?”
趙彪又驚又喜:“馬叔您的意思是有辦法除去那個大黑天?”馬萬裏冷笑道:“必須得除啊。你娃還沒想明白?馬七幹嗎要帶手榴彈下洞還拉上木蓋?他這是打算滾水燙耗子,一窩都得死!”
趙彪佩服得蹺起了大拇指:“馬叔您真行,什麼都跟親眼看見似的。”邊說話邊慢慢湊近的馬萬裏趁著趙彪一騰手指離弦的工夫,一把攥住趙彪的手腕把手榴彈搶了過去,擦擦頭上的汗珠,連拍胸口:“可把我嚇死了!你娃可千萬別再這麼神道道驚咋咋的。你馬叔心髒可不好,一緊張一激動喘氣都疼,哪天再這麼一折騰沒準兒就停跳了,到時候你娃可別後悔。”
趙彪不好意思地連連搔頭:“馬叔真對不住您了。我打小有這毛病,一被關在陌生犯黑的窄地方就有點兒控製不住愛胡思亂想。您……您別太在意。可您幹嗎要背著我偷偷啃神像呢?”馬萬裏想把手榴彈放進兜裏,再想想又遞回給趙彪:“拿著,省得你娃不放心又起幺蛾子。要問我為什麼啃五通神,那小孩死娘說來話長,現在可沒時間,得先對付外麵那鬼子!”
趙彪隨手接過手榴彈道:“馬叔您放心,我再也不會亂猜疑了。看我用它炸外麵那鬼子,大不了同歸於盡替馬家兄弟報仇。”馬萬裏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可別,收拾那大黑天可用不著這個,看你馬叔的就行。”
趙彪點頭把手榴彈插到腰後,正想說話,忽然豎起耳朵:“馬叔,你聽見這哢啦哢啦的聲音沒?”馬萬裏把耳朵貼在亭柱上也聽了會兒,變了臉色憤憤地罵道:“這小鬼子是真狠。他在指使外麵的耗子啃亭子,硬擠也要擠進來。”一看趙彪又要去摸手榴彈,連忙道:“別慌別慌,他狠你馬叔更狠,瞧我的手段。”馬萬裏臉上再次露出那詭異的壞笑,從地上掐起那隻癡迷迷半醉不醉的白鼠,從棉襖上撕下一根布條把白鼠連四肢帶身子到嘴,五花攢蹄綁得嚴嚴實實,從棉襖裏掏出什麼東西放在嘴裏狠狠嚼了嚼,啊的一聲,頓時眼淚鼻涕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