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3)

莫非,中士的行動是私人性質的?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下子收緊了:對啊,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一切!

少校沒有命令他來殺我,所以他不能通過軍方來做這件事,而且也不能讓他的長官知道。少校沒有預料到部下的這次襲擊,因此才會負傷。

我在腦海中努力回憶那頭酒紅色發絲下端正卻毫不起眼的臉,那張臉上並沒有任何狂熱的東西,但我知道第一次見麵時它就沒有給我留下愉快的印象。如果他的個人行為可以達到這種程度,就不得不讓我產生新的懷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車窗外的梧桐樹整齊地向後倒退,我心不在焉地慢慢開著車,滿腦子都是問號。

街道上蕭條的景象沒有什麼改變,我看到衣衫單薄的行人抱著紙袋急匆匆地趕路。寒風使人沒辦法在戶外逗留,但回到家裏也不見得有多少煤和木柴來升起壁爐。

兩個穿軍大衣、背步槍的德國士兵叼著煙卷在商店旁邊拉扯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我從他胸前黃色的六角星認出了他的身份——猶太人。

他們推搡他,強迫他低下頭,把他懷裏少得可憐的麵包弄到地上。老人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但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向這兩隻畜生行禮,然後撿起麵包離開,把那些惡心的笑聲留在身後。

我熄了火,看著這一幕在眼前發生,嘴裏泛出一股酸味——

占領軍就可以如此!他們可以做他們想做的任何事,沒有人能阻止他們的狂暴與驕縱,他們在這裏充當著主人的角色!他們的眼睛裏毫無例外地閃耀著一種優越感,還有不可一世!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波特曼少校了吧?

他也許永遠不會參與這一類的遊戲,隻看著他的同胞們作威作福,然後露出嘲諷的冷笑轉過頭去,像觀賞一出拙劣的遊戲而顯得極不耐煩。為什麼我會在一年前把他簡單地看成一個劊子手呢?難道瑪瑞莎的死真的給了我一個錯誤的信息嗎?

我竟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對那個男人懷著什麼樣的看法:如果我能夠單純地恨著他該多麼好啊……

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中午十二點鍾左右,母親為我做了簡單卻無比美味的菜湯,我邀請露旺索一起進餐;他已經在客廳裏等了我近半個小時。

「真是榮幸啊,伯爵大人,竟然能讓我嚐到如此鮮美的食物。」我的同誌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說道,「我會好好氣氣弗朗索瓦,他每天都不得不容忍房東太太糟糕透頂的手藝。」

我告訴他或許直接把謝意再次向我母親表達還比較有意義。

「我當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先生。」

我們說笑著來到琴房,他替我關上門,拿出了口袋裏的東西。

「這是您要調查的東西,先生;[,]關於海因裏希·貝爾肯中士的資料。」

我接過那一張薄薄的紙,上麵是用手寫體謄抄的東西:

海因裏希·貝爾肯,一九一0年出生於德國柏林,沒有父母親的記錄,隻說是一九三六年入伍,經曆平平,找不到任何可以讓他快速晉升的功績。不過有一點卻很奇怪——他一直都跟波特曼少校處於同一個編隊。無論是在德國,還是在巴黎,他們始終在一起。自從羅斯托克·馮·波特曼獲得了將官的階級以後,這個除了頭發以外毫無特色的男人便開始擔任他的副官這一角。

這些表麵的東西毫無意義,找不到任何實質性的線索。

我把紙折疊起來放進內兜裏,然後打開琴蓋:「謝謝你的報告,露旺索。我想即使再查一遍也不會得到比這更多的信息了,對不對?」

「他可沒有少校那樣引人注目的背景和身世。」

「那麼先到此為止吧。」我決定從另一個方麵來找到答案,但是得自己去做,「好了,或許今天我還可以把那段旋律再給你複習一遍,希望後天見到馬基遊擊隊的人時你還能拿準調子。」

「大人啊,」他誇張地擠了擠眼睛,「好歹我也是劇團的後台工作人員,就算光是用聽的,也能感染些音樂元素吧。『天鵝』的調子可是我們辨別身份的唯一證據,怎麼會有疏漏呢?」

「別介意,」我安撫道,「我隻是讓你記得更牢罷了。」

鍵盤上流出極簡單卻和其他歌曲沒有任何相似的旋律,我聽著露旺索輕輕的哼唱,知道他們的練習都非常認真。

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護照完備,到外省的通行證和演出證明也齊全了,人員配合不成問題,況且還有遊擊隊做接應。如果趁著少校受傷的這個間隙把英國人送走或許也不錯;他現在沒有精力來對付我們,唯一值得注意的,隻有那位副官了……

「露旺索,」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你再調派兩個人盯住貝爾肯中士。兩天後我會帶著我們的客人出發,如果那位中士又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你就……殺了他。」

我麵前這個男人露出驚訝的神情,但立刻掩蓋在一副平平常常的笑容下:「真難得聽到您下這樣的命令。不過請放心,既然如此難得,我沒有理由不把它做好。」

臨時演出小組乘坐的是一輛較為寬大的客車,我和弗朗索瓦則開著我的小轎車走在前麵,洛克中尉他們混在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中間,留在我們後邊兒。離開巴黎之前我把很多事情交代給了皮埃爾,又告訴阿爾芒[西蒙]和拉豐這隻是一次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的演出,讓他們好好照料劇團的事務。黛西和露旺索都被我留下來擔任警戒,一方麵防範納粹的突然行動,特別是少校和貝爾肯中士,另一方麵也得由他們和遊擊隊的人接觸,在路上做好接應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