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詩的結構美(1)(2 / 3)

時到初唐四傑,詩歌創作不僅體現在題材擴大了,拓寬了,內容充實了,豐富多彩了,而且也表現在形式的創新和完善上。他們以嶄新的章法和節奏,表現激情,在聲律運用上更加純熟、協調、自如;在語言運用上也主動接近現實生活,盧照鄰、駱賓王以五、七言歌行見長,王勃、楊炯以五言律、絕取勝。七言歌行本是六朝七古與駢賦互相滲透、交叉的產物,它吸取六朝樂府中蟬聯句式,又得近體對偶和聲律,形成了凝煉工麗而又婉轉流動的風格。盧照鄰、駱賓王創造性地發揮了這種詩體優勢,並強化了詩的抒情性,豐富了它的表現力,從而成為“極能發人才思”(《詩藪》)的新體製。例如盧照鄰《長安古意》,在章法上以描形賦物鋪張始,又以抒情議論作結;在句法上以駢為主,以散行駢;在用韻上大多四句一轉,平仄相間,形成一種緊鑼密鼓式跌蕩起伏的明快節奏,凡轉韻處又多用蟬聯法銜接;在用語上則不僅運用大量的疊字疊詞,而且俗語虛詞的運用加強了語調的力度和深度,神情飛動了起來。駱賓王的歌行還借用了漢大賦筆法,規模容量皆有聳人耳目的壯觀。他的《帝京篇》和《疇昔篇》長達二百多句,前者如大賦體製,後者又如紀行、述誌小賦,不僅壯大了氣勢,又激蕩了情思和磊落風神。他們二人的歌行多從六朝民歌中汲取營養,音韻流暢圓潤,“是用鋪張揚厲的賦法,膨脹過了的樂府新曲”。王勃、楊炯最善五律五絕,其語言明淨凝煉,趨於流宕,六朝的繁縟綺藻氣象進一步滌蕩。王勃的五絕情景交融、含思蘊藉,用語自然,卻情韻豐厚,發揚了深入淺出的語言風格,如他的《始平晚息》、《山中》、《送杜少府之任蜀川》等,嬌小玲瓏而神氣凝整;楊炯的詩從情感、氣質、體製上更近於近體詩,更顯成熟,能寓散於偶,虛詞的妙用,使板滯化為流走飛動,二人為律絕的定型作出了貢獻。總之,四傑完善了律絕,發展了歌行,為唐詩的發展繁榮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總的來說,四傑於初唐就已在五言律絕上下了不少功夫,使五言律絕漸趨成熟和完善,但是他們的詩歌中還不時出現失對失粘,在沈宋的共同努力下,五七言律絕詩已經定型、完善、成熟,並且更加規範,從永明體的四聲,發展為區別平仄;由消極的回忌聲病,探索出平仄規律;由隻講一句一聯的音節,發展到全篇平仄粘對,中間兩聯對仗,遂使律詩臻於完善:“魏建安後迄江左,詩律屢變。至沈約、庾信,以音韻相婉附,屬對精密。及之問、沈佺期,又加靡麗,回忌聲病,約句準篇,如錦繡成文。學者宗之,號為‘沈宋’”。(《新唐書·宋之問傳》),在律體的形製上,二人對七律、排律等形式進行了多方麵,多維度的探索實踐,對盛唐詩歌的繁榮創造了有利的條件,特別是對杜甫和柳宗元的借景抒情,婉曲達意的詩風有直接影響。

五言律詩的定型由沈宋來完成,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壯舉,並且五言律詩的定型直接為七言律詩的成熟打下了堅實的體製基礎,他們的七律創作,七言律詩的完善和定型,意義重大,對唐詩藝術的推動作用不可估量。到了盛唐時期,王維、孟浩然、杜甫、李白、高適、岑參都寫了大量的藝術精湛的五言律詩,這與沈宋的良好開端息息相關;正因為五言律詩的定型,才使詩人們對詩歌意境的提煉與追求上升到了一定高度,達到了完美的境界。因為在短短的幾十字中既要表達得生動形象,還要受到規範的限製,那就必須深加錘煉,嚴加推敲。不如此就無法增強其感染力,更何況,簡短的幾十字很難包容萬象世界、多變難測的思想情感,為此,詩家往往千錘百煉,使自己的豐富情感盡可能的融彙在八句詩內,並得到充分的藝術表現。宋人劉昭禹說:“五言如四十個賢人,著一字屠沽輩不得。覓句者若掘得玉合,有蓋必有底。但精心求之,必得其寶”,從選詞造句,到對字詞的音的輕重與抑揚,以期達到盡善盡美,這是一項非常複雜而又十分艱辛的勞動。同時,五言律的完善和定型,極大地增強了人們的審美情趣,推動了詩歌藝術風尚的提升,沈宋二人最早嚐試,並使其完善,可謂開一代風氣之先,為後代詩人的寫作樹立了標杆,沈德潛說:“五言律……神龍之世,陳、杜、沈、宋,渾金璞玉,不須追琢,自然名貴。”這一評價是較正確的。另外,自從五言律詩成熟和定型之後,詩歌逐漸由敘事過渡到抒情,並且到了盛唐之後均以抒情為主調,徹底改變了古體詩、樂府詩以敘事為主,多用賦法的格局,唐詩比興手法的廣泛應用,使詩歌藝術技巧得到了加強,詩歌所寫之景與詩人之情有機融會,形成一體,達到渾融的境界。這都是沈宋開風氣之元勳的功勞。雖然二人詩歌內容還顯單薄,但藝術形式的定型就足以流芳百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