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財富不屬於你,我的堅忍的黑暗的塵埃之母!。
你辛苦地工作為了喂飽你的孩子,但是糧食不足。
你給我們的歡樂的禮物,永不完美。
你給你孩子們做的玩具,是經不起折騰的。
你不能滿足我們的所有渴望,但是我應該就此而背棄你嗎?
在我眼中,你那帶著痛苦陰影的笑容,都是那麼甜美。
在我心中,你那不知滿足的愛,都是那麼熱切。
從你的胸乳裏,你是以生命而不是以不朽來哺育我們,因此你的眼睛永遠是覺醒的。
你長年累月地用顏色和歌來工作,不但你的天堂還尚未蓋起,而且還帶著悲傷的意味。
在你的美的創造上蒙著淚霧。
我將把我的歌傾入到你緘默的心裏,把我的愛傾注入到你的愛中。
我將付出勞動來膜拜你。
我曾見到過你溫柔的麵龐,我愛你的哀痛的塵土,大地母親。
在世界的觀眾禮堂裏,一根樸素的草葉,同陽光和夜半的星辰坐在同一條氈褥上。
我的歌,和雲朵、森林的歌一起,在世界的心中,分享它們的席次。
但是,你這富裕的人,你的財富,在太陽喜悅的金光和月亮沉思的柔光的單純光彩裏,沒有一席之地。
能包容一切的天空灑下的祝福,並沒有落在它上麵。
當死亡出現時,它就蒼白枯萎,碎成塵埃了。
半夜,那個想成為苦行僧的人宣布:
“棄家求神的時候到了。啊,是誰把我牽絆在幻想裏這麼久呢?”
上帝低語:“是我。”但是這個人的耳朵被堵住了。
他的妻子抱著吃奶的孩子,安靜地睡在床的那邊。
這個人說:“是誰把我騙了這麼長時間?”
聲音又說:“他們是上帝。”但是他聽不見。
嬰兒在夢中哭了,向他母親靠近。
上帝命令說:“別走,傻子,不要離開你的家。”但是他還是聽不見。
上帝歎息並抱怨道:“為什麼我的仆人要把我丟下,而到處去找我呢?”
廟前的集會正在進行。
這一天都快結束了,雨從早上就一直下個不停。
比人群中所有的快樂更耀眼的,是一個花一文錢買到一個棕葉哨子的小女孩的燦爛的微笑。
哨子尖銳的歡樂聲,漂浮在一切歡笑和喧嘩之上。
無止境的人流擁擠在一起,泥濘的道路,河水漫漲,雨仍舊不停地下著,都沒過了田地。
比人群中所有煩惱更大的,是一個小男孩的煩惱——他連買那根帶顏色的小棍的一文錢都沒有。
他惆悵地望著那家店,使得這整個人類的集會都變得可悲。
西鄉來的工人和他的妻子正忙著替磚窖挖土。
他們的小女兒到河邊的渡頭上;她在那裏無休止地刷洗著盤子。
她的小弟弟,禿禿的腦袋,被曬得黑黑的身軀赤裸著,粘著泥土,跟著她,乖乖地在很高的河岸上耐心等著。
她頭上頂著裝滿水的瓶子走回家去,左手提著發亮的銅壺,右手拉著那個孩子——她是媽媽的小仆人,繁重的家務使她變得嚴肅了。
有一天我看見那赤裸的男孩伸著腿坐著,
他姐姐坐在水裏,用一把土來回反複地擦著一個壺。
附近,一隻毛茸茸的小羊站在沿岸注視著。
它從男孩身邊走過,突然咩咩地大叫起來,把男孩嚇哭了。
他姐姐放下水壺朝岸上跑來。
她一隻手抱起弟弟,一隻手抱起小羊,把她的愛撫分成兩半,人類和動物的後代合二為一的融入在了慈愛中。
在五月天裏,悶熱的正午似乎無盡悠長。灼熱的大地幹渴地張著嘴。
當我聽到了從河邊傳來的的一聲叫嚷:“來吧,我親愛的!”
我把書合上,向窗外望去。
我看見一隻大水牛身上沾滿了泥土,眼神堅定地站在河邊;一個小夥子站在沒膝的水裏,在召喚它去洗澡。
我高興地笑了,我心裏感到一陣甜蜜的觸碰。
我常常在想,人和動物之間沒有語言,那他們相互知曉的界限藏在哪裏。
在遠古創世的清晨,通過哪一條最初樂園的單純小徑,他們的心曾彼此訪問過。
人們早就忘卻了他們之間的親屬關係,但那標誌著不變的足跡並沒有毀滅。
那模糊的記憶突然在一些無言的音樂中清醒起來,動物注視人的目光變得溫柔,人也用快樂的感情向下注視著它的眼睛。
好像兩個相聚的朋友,在麵具的偽裝下模糊地辨認著彼此。
你轉瞬的秋波,就能從詩人的琴弦上奪去一切詩歌的財富,美妙的女人!
但是你不願聽他們的讚揚,因此我來讚揚你。
你能使世界上最驕傲的頭俯伏在你的腳前。
但是你所崇拜的是你愛的人,沒有名望的,因此我崇拜你。
你雙臂的完美觸碰為帝王的光輝增添了榮耀。
但你卻使你卑微的家庭變得整潔,而不惜用你的雙臂去掃除塵土,因此我心中充滿了欽佩。
你為什麼這樣低聲地對我耳語,哦,“死亡”,我的“死亡”?
當傍晚花兒凋謝,牛兒歸棚時,你偷偷地走到我身旁,說出了一些我不懂的話。
難道這就是你的求愛方式?用你那緘默的微詞和冰冷的接吻來向我求愛,來贏得我心麼?哦,“死亡”,我的“死亡”?
難道我們的婚禮沒有隆重的儀式麼?
難道你不在你棕黃色的卷發上係上花環麼?
你前麵沒有舉旗的人麼?難道你沒有能讓黑夜像著火一樣的通紅的火炬嗎,嗬,“死亡”,我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