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發話的是孫珀身後的某個小跟班,年紀不大,大概是低輩子弟,我對他沒有一點印象,聽到他貿然出聲,不禁一愣。
孫珀也皺起眉頭,嗬斥道:“胡說什麼?!”那年輕人鎮定地低頭行禮說:“弟子厲陽失禮了,隻是心中有些疑惑,實在不吐不快,大家夥兒千裏迢迢地到這裏來,肯定也想將其中的是非曲直弄清楚,不能隨隨便便就這樣揭過去。”
他的服飾明明就是青雲派的,卻如此地不給自家掌門麵子,孫珀臉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說老朽不分是非,有意包庇他們?”
厲陽不卑不亢地說:“弟子不敢。”可是他這麼一起頭,其餘的人都開始有些騷動。也難怪,這次孫珀帶來的年輕弟子是各門各派混雜的,自然不能對他完全心服口服。我心裏叫糟,果然聽孫珀冷笑道:“那好,你便來問問這二人,解解心裏的疑惑。”
厲陽行了一禮,目光灼灼地盯著二師弟,臉上微微帶了些笑意:“連師兄,敢問你為何要到這神醫穀來?”
未待二師弟說話,我搶先說道:“他是與魔教中人對過一掌,然後受了些內傷,所以前來診治,我們剛才已經說過了。”
他說:“是麼,那麼可否請神醫穀裏的某位大夫來看看,是否真的是受了……內傷?”他特意將內傷兩字拖得長長的,引人疑竇。
沒想到他會從這個方麵下手,我故作鎮定地盯著他,嘴角一撇:“你這是什麼意思?”其實是內傷還是真氣走岔,大夫自然一探便知,我們立刻便會被揭穿,隻是現在要編些別的謊話,自然也來不及了。這本來是一個無關大局的小謊言,應該也扯不到二師弟練了邪派功夫上麵,但若是在現在被揭穿了,我們的可信度立刻會大打折扣。本來就處在流言四起的敏感時刻,又是中心人物,到那時即使沒有證據說不定會被定罪。
想到這裏,我後背都有些出汗了,厲陽高聲喊道:“可否拜托各位神醫穀弟子上前來為連師兄診脈?”人群中閃出一片青衣角,待那人站到前麵來,我發現居然是板藍根,一下心中狂跳。
他可是知道二師弟根本不是受內傷的人啊……
板藍根仍舊是那副冷冷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倒還算客氣:“抱歉,這位客官是由家師親自診斷過的,其餘人等不可以妄動,見諒。”
厲陽吃了個癟,麵上有些掛不住:“那……可否請穀主前來一看?”
板藍根說:“師父在閉關,輕易不出現在人前。”
我心裏大喜,隻是一邊的孫珀這時也不高興了:“你去跟他說!難道我這張老臉也請不動他了?”
你到底是幫哪邊的……我抑鬱地看著起勁地要神醫出來見麵的孫掌門。
麵對這樣的武林名宿,板藍根自然不能輕易這樣打發他,於是領命下去向神醫通報。屋裏隻剩下孫珀和一些白道青年弟子,大家大眼瞪小眼地沉默著。我見孫珀時不時地捋一下花白的胡子,刻薄地用眼睛去斜厲陽,明顯是一副以後要讓他好看的模樣,心裏暗笑。孫珀可是個睚眥必較、自尊心極高的人,平時根本容不得別人在他麵前多半句嘴,今天這厲陽不知道是吃錯什麼藥了,居然敢去撩老虎須……看他麵上的鎮定也掩蓋不了眼中的灼人光芒,我猜他是想要秘籍想瘋了。
孫珀大概也是這樣想的,清雋的臉上一片鄙視冷厲,本來就顯得刻薄的薄唇抿的緊緊的。我見隨著時間流逝,厲陽的焦急神色越來越明顯,孫珀也越來越動怒,突然想……真的,是這樣麼?
仔細去看屋裏的其餘後輩們,盡管掩藏的很好,我還是看出來他們有些緊張,孫珀帶來的人不多,能近的身的估計都是事先商量好要做見證的各派子弟,此時他們卻動作一致地,手有意無意地擦過自己的武器,顯然處在高度戒備中。
我又轉頭去瞧二師弟,他眼睛微微眯起,也專注地注視著屋裏其餘人,那表情認真卻冷漠,莫名地吸引人。我剛才緊張的要命,雖然強自壓抑,到底功夫不夠,想來臉色不大好看。但是二師弟卻是真的毫無所動的樣子,仿佛什麼謊言、什麼嫌疑,都與他無關一般,我見他一隻手緊緊扯住鎖鏈,另一隻手卻毫不避諱地按在劍柄上,隨時準備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