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雪漫甲子夜將明(4)(2 / 3)

陶景奎、孫煥彩、劉晉武等人的所作所為,普遍引起不滿,一些正直的有抱負的中、下層軍官內心苦悶,甚至想借機離開,如666團杜榮民,“九二二”鋤奸,劉晉武說他與繆澄流同鄉,同是遼寧開源人,免了他的營長職務。“二一七”反動政變,又說他在333旅軍士隊,與萬毅沾關係,又無端地關押了他,劉晉武到旅軍士隊訓話,劈頭就問:“中國人打不打中國人?”下麵沉默,他來火了,“怎麼不愛聽嗎?我講的不是馬克斯牛克斯是嗎?你們這群小王八羔子,混蛋!”另一次上講堂,他在黑板上畫個梯子,梯子上麵寫個“官”字,下麵寫個“軍士”二字,他無恥地說:“要升官,就得爬梯子,你們在連隊,要想升官,得經過連長、營長、團長才到我這裏批準,上了軍士隊,一腳就跨到旅部門口,升官就便當了,你們跟著我姓劉的,總不會錯!”杜榮民作為軍士隊長,在後排陪坐,怎麼聽怎麼不順耳,他真的厭倦了,煩透了。恰巧他哥由家鄉來看望,他借機請假要走,常恩多知道了,沉痛地從鋪下取出200元錢,交給杜榮民,說:“這錢給你哥哥做路費,你別走,等我死了再走吧!”這樣的事還有幾件。666團中校團附彭景文前往探病,也對劉晉武幾次派他率隊打八路心有不甘,剛問了病情,常恩多說:“還是老樣子,不死不活的,咱們不談這些。”他給彭景文講了東北軍曆史,張學良發動西安事變的宗旨,111師目前處境,激動地說:“我們是東北父老養大的,槍是東北父老血汗錢買的,為什麼不收複東北,反而掉轉槍口打中國人?”又說:“我們有萬把人,萬把條槍,我們怕誰?”彭景文感動得流下熱淚。

許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秋後,常恩多病愈的日子裏。

(五)

東北軍111師蜷縮在方圓不過數十裏的甲子山內,橫征暴斂,怨聲載道。

春暮夏初,老百姓院子裏的月季花開得火樣紅,小姑娘懶得摘一朵鮮花插在發辮上,匆忙地提著籃子到野地裏挖點野菜,拿回家去充饑,樹上的蟬聲開始叫了,野孩子們卻懶得到樹根下挖個小洞,取出蟬的幼蟲,慌忙地追著爸爸跑到蘋柳樹下,攀彎了樹枝,折下一串串兔子臉似的蘋柳種子,一筐筐捎回家,磨碎了攤煎餅吃,年輕的小媳婦坐在鍋屋裏,麵現菜色,她家已經好幾天揭不開鍋了。

春荒了,逃荒的人群絡繹不絕,村裏辦公的人還一家家逼著,“大嬸在家嗎?隊伍上的人來催給養了,賣地賣房子,也得交上那200斤穀子啊”,“你們家攤50元招待費,送慢了可不行啊”,“隊伍上要鞋子了,你們家做兩雙吧!”“你們家還不快交嗎?村長被夏副官抓去了,吊了三天梁頭啦!”

老百姓瘦得一把骨頭了,還得出勞役,村上辦公的人大聲吆喝:“快呀!快呀!隊伍上要人修炮樓,你家大哥快去吧!”老鄉們哪敢不聽話,匆忙捎上幾張綠煎餅,是地瓜秧、蘋柳種子摻和推磨攤出來的幹糧,沒勁地扛起鍬鎬,一去三天不回來,急壞了好幾天沒開鍋的大嫂嬸子們,老鄉們扛著百十斤石頭,一塊塊地朝山上抬,偶然走得慢些,大腿上就飛來雨般的槍托,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接著是肮髒的臭罵:“媽的,飯吃到哪裏去了?”老鄉苦苦哀求:“老總,俺好幾天沒吃飯了,實在沒力氣。”當兵的還在罵:“操你媽,死了也要抬,叫我親老子也不行,這是上頭的命令!”撲通一聲,一個人影從壘了半截的炮樓上栽了下來,眼前一陣黑,嘴裏滴著白沫死了。旁邊圍上一圈人,含著眼淚說:“可憐,他三天沒吃飯,哪能幹這樣重的活。”死也是白死,活著的老鄉還得勞累到天黑,小麻繩一拴,豬一般地關在黑屋子裏,天明了再上山抬石頭賣死力氣。

更壞的是“武裝催征給養”,一隊人馬鑽出了圩牆,越出了碉堡線,蜂擁地衝進數十裏外的村子裏,牲口跟著在後邊呐喊,挨家挨戶地搜索,一見糧食就扒,一扒就扒得幹幹淨淨,老大娘幹號著,哀求著:“總爺,行行好,給俺留點麥種吧!”話聲未落,迎麵飛來了木棒,老大娘打倒了,當兵的凶猛地衝過去,一麻袋糧食馱在牲口背上運走了。後麵是哭天號地的聲浪。部隊還有什麼紀律,不僅扒糧食,還扒衣裳、扒鞋子,一個當兵的捺住老鄉扒鞋子,老鄉苦苦哀求,“俺這雙鞋昨天上了掌,花了七塊錢,莊戶人的錢不容易呀!”當兵的一手推倒老鄉,氣哼哼地說:“反了,老子鞋還沒穿上,你倒穿上了。”老鄉累得直喘氣,迎麵拋來一雙破鞋,還拋來一陣辱罵:“媽的,幾乎閃了老子的手,行行好,賞你一雙鞋子穿!”被打倒的老大娘扶著牆說:“老天爺啊,你家就沒有娘老子嗎?怎麼這樣不善待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