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距離夜羽王被刺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個小時,然而這四個小時卻漫長得可怕。半掩著門的房間裏,是烏托邦的夥伴們,準確地說,是休德迦、雷洛、夏雅、彌可四人。
作為夜羽國皇室成員,笛妃在夜羽王遇刺的那一刻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盡管自己已然被迫站到了她的對立麵,菲爾擔心更多的仍然是她的安危。透過走廊盡頭的落地窗來看,被雨滴淋得模糊而又扭曲的玻璃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經過剛才的一團亂戰過後,夜羽國的人在極為精確的領導下已經撤出阿瑞斯,於阿瑞斯城附近的一處丘陵地帶紮起了營地。
菲爾雙手合十,默默地為笛妃祈禱著。然而笛妃的離開,卻不是引起她不安的主要因素,一件更為令她困擾和擔憂的事情,如同凝結的空氣,讓她連呼吸都變得愈加生硬和艱難。
夜羽王被刺殺時的場景,時時刻刻在她的腦海中反複著,一種可怕的假設悄然爬進了她的思緒中。“不……不可能、絕不可能……他這麼做,根本毫無道理啊!”菲爾低聲喃喃著。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身後。也許是太過投入走了神,菲爾下意識地突然向後一躲,所有的神經仿佛在一瞬間繃緊。
“哥哥……”菲爾看著眼前目光溫柔的雷洛,心裏的苦楚隨著神經的鬆懈一同傾瀉下來。她一下子撲到了雷洛的懷裏,淚水奪眶而出,像個小孩子一樣號啕大哭。
雷洛輕撫著懷中痛哭的少女,內心的矛盾再次加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現在這個時候,把一個不能說破的真相告訴她,是多麼的致命。
他沒有開口,隻是安靜地抱著她,讓她哭了很久很久。
“原本好端端的慶典怎麼會成這樣……今天早上我們還好好地準備參加盛大的典禮,而現在卻要為整個埃拉菲斯大陸的和平絞盡腦汁。”回想起前些日子夜以繼日地長途跋涉,剛剛結束卻又要麵臨新的危機,彌可發自內心地感到委屈和失望。“我們不是才剛剛完成對七塊魂晶的封印嗎?怎麼轉眼就變成現在這樣子?怎麼會這樣?”
夏雅拍拍彌可的肩膀,可即使如此,也無法安撫期望所帶來的失落。回想起四個小時前高台上所發生的一切,內心仍然能夠感覺到強烈的後怕,就像是麵對火山爆發後鋪天蓋地的隆隆岩漿,無助和驚悚難以言喻。
無論是帝焰和夜羽之間的關係,還是兩國各自的未來,以及整個埃拉菲斯從今往後的和平與安定……一切都在夜羽王倒地的轉瞬陡增了無盡的變數。
更為令人煩惱的還遠不止這些。
“對我們來說,抱怨已經沒有用了。”從剛才進房間後,休德迦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的漫天大雨,雨水重重地砸在透明窗戶的玻璃上,發出“嗒嗒”的聲響。他深邃的藍色瞳仁裏像是彌漫著大霧,麵無表情,既嚴肅又冷酷。
彌可看著休德迦冷峻的側臉,心裏一陣慚愧,麵對一個即將麵臨與自己心愛之人兵戎相見的人,自己還發那樣的牢騷,確實不太合適。更何況,還有境況更糟糕的菲爾,相比之下,自己已經是“幸運兒”了。
“我現在擔心的是,菲爾她……”夏雅長歎了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內心的忐忑與不安。“雷洛前輩已經出去十幾分鍾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那件事告訴她……”想到剛剛自己聽到那條消息時的驚訝表情,夏雅不覺打了個寒噤,她根本無法想象,菲爾知道銀麟是凶手後,會是怎樣的一種反應,那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令她難受。
莫裏一動不動地坐在水晶棺旁的椅子上,失焦的瞳孔裏暗淡無光,如同靈魂出竅了一般。他的左手輕輕地按在水晶棺的玻璃上,冰涼的觸感沿著他的手指進入血脈,一直延伸到胸腔、心房。
一串腳步聲從帳篷外麵傳來,急促的步點越來越近,在稍稍倉促的停頓後,門簾被掀了起來,渾身濕透的笛妃,一臉陰鬱地從外麵走了進來,昔日裏那活潑的光彩,此刻蕩然無存。
“哥……”笛妃跪倒在水晶棺前,淚水如泉水般湧出,“哥……我們不是說好等我在烏托邦取得成功後,你要在我回國時為我準備一場盛大的接風嗎?我已經成功了,我已經成功了啊……為什麼我遵守了我們的約定,而你卻撒謊了呢?你以前從來都不會騙我的!為什麼這次要騙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看到笛妃泣不成聲的樣子,莫裏靜靜地站起身來,走到笛妃旁邊,蹲下身去。笛妃擦擦眼睛,轉過臉來,哭紅的雙眼,眼角旁依然泛著晶瑩的淚光。
莫裏伸過手去,溫柔地用手指拂拭著笛妃通紅的眼圈,“大哥想拜托你做一件事,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笛妃停止了啜泣,一種不安的預感油然而生,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答應。”然而莫裏無比懇切的眼神卻又在告訴她,這件事,她非做不可。
笛妃沒有作聲,無聲的沉默像是默許,也像是抗議。
莫裏把臉貼了過去,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敘說起自己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