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絕不可以!”沒等莫裏說完,笛妃的身子便向後閃開,她的眼神中寫滿了錯愕和不解。她不明白,為什麼莫裏會有如此乖違的想法……即使以前他是夜羽第一謀略家,即使他是公認的整個埃拉菲斯大陸最為傑出的智者,即使他以前也有過有違常理的勝利途徑……然而這次,這樣的一個請求,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答應。
莫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高揚著頭,像是祈求神明一般與笛妃四目相視,“笛妃,你覺得我瘋了也好,傻了也罷。這件事情你必須幫我做,而且隻有你能幫我。也許你會因此而一時感到慚愧,但也總比讓族人被屠、家園被毀時追悔莫及來得好!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穆索大哥不會原諒我們,我們也無法原諒自己。笛妃,算大哥求你。”他的聲音平淡而又認真,語氣裏聽不出絲毫的衝動。
笛妃絕望地搖著頭,掩麵而泣。“為什麼……難道隻能這樣做才可以挽救夜羽嗎?為什麼?如果死的人是我該有多好,為什麼活著的人比死掉還要痛苦……為什麼死去的人不是我……”
“不。”莫裏站起身來,再一次為笛妃拭去淚水。“該死的人,是我。”
門外響起了巨大的雷聲,隆隆的回音像是末日的回響。狂風驟雨依然粗獷地放肆著,似是要將一切湮沒,肆無忌憚。
帝焰王獨自一人坐在大廳裏,除了壁爐裏柴火燃燒所發出“嗶啵”聲外,沒有一點其餘的聲音。
“如果你很喜歡這種出現方式的話,那麼我可以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帝焰王麵朝前方,像是在跟空氣說話。
“哎喲……”一連串“哢嗒哢嗒”的聲音緊隨其後,是高跟鞋走路所發出的聲音。蘇菲娜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帝焰王的身後,繼而以一種無比嬌媚的姿態走到了帝焰王的身旁坐了下來,“如此順利的開局都不足以讓帝焰王滿意嗎?還是說我的出現讓您不愉快了?”
帝焰王的臉上浮起殷勤的笑意,他張開右臂,將蘇菲娜攬進懷裏。“怎麼會呢?我活這麼久,從沒像今天這麼痛快過!”
“是啊是啊,陛下的智謀如此高深,夜羽那些天天穿成吊喪模樣的人們,又怎麼會是對手?”蘇菲娜莞爾一笑,媚態盡顯。
“哎,如果沒有你,事情又怎會如此順利?阿瑞斯高台的設計、精確的任務分配……我發現我倒真有點低估你了。隻不過……”帝焰王皺了皺眉,“已經過去了一整天,阿瑞斯城外依舊沒有出兵攻城的跡象,這倒是令我覺得意外。”
蘇菲娜伸出食指,在帝焰王眼前輕輕地晃了晃,“不不不,夜羽出兵攻城是早晚的事情。盡管夜羽不乏能人,甚至還有莫裏那樣的天才,但夜羽王的死已經注定了他們戰爭的失敗。素鷲、赤鶯、雪翼三族,若沒有夜羽王的統治,早已經分別獨立了。莫裏能力有餘,可要想在這種關頭在三族之間樹立起穆索那樣的威信,想必隻能是癡人說夢吧?更何況現在迫於整個夜羽國的壓力,不攻城就是等死,攻城就是壞了大陸的規矩,壞了規矩的人可都是沒有好下場的哦。而且就算他能看出什麼端倪,又有什麼用呢?還有那個烏托邦的笛妃,也就是個乳娃娃,剛剛經曆與夥伴分別、兄長去世的她還不知道躲在哪個被窩裏偷偷哭泣呢。”
帝焰王滿意地捋了捋長須,皺起的眉頭也鬆弛了下來,眼前蘇菲娜一臉憧憬的樣子,倒頗令人著迷。“莫裏和你以前再怎麼說也在烏托邦共事過,而笛妃也算是你的學生,即將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陷於水深火熱中,你難道沒有一點自責?”
蘇菲娜“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自責?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自責呢?要怪就怪他們自己不識時務,如果早早歸順帝焰不就好了,倒也不用讓我們費那麼些力氣了。”
“是啊。那樣倒也不用讓我的美人日夜操勞了,是不是?”帝焰王的手緩緩挪到蘇菲娜的後背,輕輕一拉,便將她後背的衣帶解開。
蘇菲娜會意似的把臉貼了過去,和他四唇相合……距離夜羽王被刺,已經過去了一天半的時間,夜羽軍依舊在城外按兵不動,援軍卻一直陸陸續續地加入到駐紮的行列中來。然而,不安的因子卻在短短一天之內迅速膨脹,奄奄一息的夜羽王被笛妃和莫裏從高台上救下,一路護送進軍營主帳時,盡管看到的士兵不多,但夜羽王凶多吉少的消息顯然已經人盡皆知。
笛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水晶棺旁的椅子上,幽深的瞳孔裏像是裝滿了各種矛盾而又複雜的情愫,她連自己這一刻是清醒還是混沌都搞不清楚。一連串噩夢在現實中發生,想要脫離這種現狀卻無計可施,反而要以更加極端而匪夷所思的行為,來麵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時刻如坐針氈般刺痛著神經,卻毫無振奮可言。
身後傳來簾子被拉開的聲音,笛妃清楚這個聲音意味著什麼,而她卻已經沒有了回過頭去的動力。
“笛妃……準備好了嗎?”身後傳來溫柔的男子聲音。
笛妃沒有作聲,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跟我出去吧,將士們恐怕已經等久了。”男子整理好衣襟,高貴的素色及地長袍散發著霜月城特產的熏香味道,很遠就能聞到。
笛妃機械地站起身來,沉默地等他走過自己身旁,才跟在他的身後,向帳外走去。
看到那整齊批在他後肩上如琴弦一般的銀色長發,笛妃不覺地把臉側向一邊……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幅更為錐心的畫麵——莫裏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前,神態安詳地平躺在水晶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