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陽見狀,忙說:“你看我,真是不會說話,提前了姑娘的傷心事。姑娘隻當我什麼也沒說。”說完便捧起碗喝起粥來。
“這粥好甜,謝謝你。”張一陽一邊喝一邊誇讚著。
“張大哥客氣了。”
溫姑娘見張一陽喝完了,便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小女子多蒙張大哥搭救才免遭不幸,今日張大哥問及,小女子哪能不如實相告?”
溫姑娘忍住眼淚,如怨如訴地講述了她的悲慘故事。她說她出生在一個還算富裕的家庭,父親在一次外出中,被強盜搶劫了錢財並殺害了,家中隻剩下她們兩個無依無靠的母女,後來,很多人拿著借據來討債,不知那借據是真是假,記得父親生前並沒有向誰借過錢。母親當然不肯承認,那些人便把母親告上縣衙,不知道那貪官暗中收了多少賄賂,不聽母親辯白,硬是判決母親按借據還錢,不然,便要財產充公。那時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母親無法,隻好照辦了,還完債以後,便落得一個傾家蕩產,無處安身。母親一氣之下,昏倒在地,當了身上的金銀首飾,買了很多藥,才眼看著漸漸要好了,誰想卻莫名其妙地來了一陣瘟疫,後來不知道誰往井裏放了解藥,如果母親能多挺幾天,也就沒事了。可是她剛得了病,身子本來虛,怎能扛得住瘟疫呢,沒幾天便去世了。
她便無處可去,想先去親戚家暫且安身,可是尋了一路,都把她當做掃把星,認為爹娘都是她害死的,可不,唯獨她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結果都不肯留她,隻是給了她一點錢便把她趕走了。她記得父親說小時候和表姑一起長大的,關係非常要好,於是便去尋找表姑,後來的遭遇張一陽都知道了。
陽光投進來,是那麼安靜地聽著,外麵一點風聲也沒有,也都在安靜地聽著。屋中隻聽見她如怨如訴斷人心腸的訴說。紅潤的眼裏強忍著眼淚,但眼角還是迸出了幾小粒晶瑩的淚珠。
張一陽聽著,關切地傾聽著,用整個心傾聽著,聽著她的遭遇,不覺也想起了自己的悲慘身世,一時感歎萬千,心中哽咽,口不能言,隻是無限同情地看著溫姑娘,如溫暖的陽光一樣靜靜地照在姑娘的身上。
張一陽長長歎息著,麵露悲戚。
溫姑娘見他如此模樣,反而不那麼悲痛了,隻是溫柔地看著他,說:“張大哥歎息什麼?有什麼心事嗎?”
內心中暗暗壓抑已久的委屈、痛苦,現在翻江倒海著,向外衝撞著,有一種盡心傾訴的衝動。
但是張一陽隻是緊緊咬著牙,並不說話。隻怕一說便阻擋不住。
可是溫姑娘一直脈脈柔情地看著他,等待著他說話。
這目光像一抹陽光一脈溫情舔著他的傷口,那傾訴的欲望越來越強,終於決堤了。
張一陽向她和盤托出自己的不凡身世,隻是其中學藝的經曆草草帶過,拜在仙劍派中更是沒說,想她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又怎麼知道那些。溫姑娘一邊認真聽著,一邊同情地看著他,眼裏泛著點點淚光。如同流浪的種子找到了肥沃的土地,張一陽說得更是聲情並茂。
等張一陽說完以後便有一種釋放的快感,同時感覺與眼前這個酷似雲兒的溫姑娘的距離更近了,心裏衷心感謝她溫情的眼淚。
溫姑娘感慨地說:“沒想到張大哥命運如此多舛。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江湖行走而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張一陽猶存戒備地說道,對下山的真正目的並未提及。
“張大哥打算去哪裏?小女子在身邊不是累贅嗎?”溫姑娘體貼地說。
“姑娘的意思是?”
“如果大哥不嫌棄,小女子願意拜你為師,長伴左右。”溫姑娘低著頭,眼睛不敢看他,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這話。
張一陽知道仙劍派收徒嚴格,他不能貿然收徒,便心有不忍地婉言道:“在下學藝不精,怎敢教授姑娘。即使收徒也要經過師父應允,在下實在做不了主,請姑娘見諒。”
“既然大哥不肯收,小女子便不再勉強了。這段日子感謝大哥一路照顧,小女子想過幾日便離開大哥,一直拖累大哥小女子於心不忍。”溫姑娘臉上好像蒙了一層霜,淒涼地說道。
“可是你能去哪裏?”
“哪裏不能去?大不了一死了之。”溫姑娘一邊說一邊淚流滿麵,讓人看了好不可憐。
雲兒的身影又在他眼前浮現,對雲兒的愧疚,讓張一陽對這溫姑娘表現出極大的關愛,張一陽心疼地說:“你就先跟我一路吧,等什麼時候找到你家親戚再走也不遲。”說完便推門出去了。
他一次次的警示自己即使溫姑娘長得再像雲兒,都不可能是雲兒,雲兒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墳上荒草已經來了一批又一批了。他不能喜歡喜歡上她,不能喜歡上她。他隻是在做一件俠義之人都會做的事而已,等她找到親戚便不會和他一路了。張一陽在暗中尋找著線索,卻不知不覺到了中秋。
中秋之夜,一輪碩大的圓月漸漸從東方升起,皎潔如洗,溫婉地照著安詳的大地。
一年一度中秋節,萬家團聚,共賞秋月,沒想到今年卻和一個路上相逢的女子共度佳秋,張一陽站在窗口望著空中毫無遮攔的圓月,不禁想起了雲兒,想起了水清靈。
他想起那個夢,雲兒說要投胎做人了,如果這樣也不錯,真希望她能投生在一個好人家,今夜也許就在父母的懷中賞月呢。這些想著,他的心情便好多了。
但是,和水姑娘,水師姐在一起半年有餘,她的情意他是知道的,如果能和她在一起過中秋,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像魚兒一樣歡快地跳躍著,可是他卻不能伴在她身邊,無窮的思念像月光一樣散滿了大地,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仰望著明月,她是不是也在思念他。
今年,張一陽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和一個路上相逢的女子共度佳秋,她既不是雲兒,也不是水姑娘。
白天,溫姑娘對他說,今天是中秋節了,能夠和他一起過節真是三生有幸啊,今晚便要準備一些酒菜好好謝他,讓她這個無家可歸的人暫且有個躲避風雨的地方。
溫姑娘這時敲開了他的門,說酒菜已經準備好了,張大哥一起來坐吧。
張一陽便跟著溫姑娘去了她的房間,桌子中間點著幾根蠟燭,散發出橘黃的溫馨的光暈,桌子上擺滿了酒菜,雞鴨魚肉應有俱有,還有兩瓶上好的陳年老酒,好豐盛的酒席。
“這,我們能吃得完嗎?”
溫姑娘柔聲說道:“張大哥多吃點不就是了。”
窗子開著,張一陽坐下,正好能看見升起來的圓月,那窗戶如同畫框一般,把月亮框在其中,月亮便如同在畫中一般,襯著深藍的天空,襯著在風中微微晃動的一枝樹梢,真是安詳靜謐極了。
溫姑娘緩緩倒上兩盅酒,遞給張一陽一盅,自己端起一盅,溫情脈脈地說:“小女子敬張大哥一杯,感謝張大哥的救命之恩。”
溫姑娘又如是敬了幾盅酒,再三表示感謝之意。
幾盅酒下肚,張一陽卻感覺頭昏腦漲,眼前一片黑暗。張一陽使勁甩甩腦袋,想把這種痛苦的感覺驅散,卻無濟於事,便不禁驚問道:“溫姑娘,這酒怎麼回事?”
沒人回答他,隻是一片靜寂而已。
“溫姑娘,你怎麼了?”他強忍著痛苦向溫姑娘摸索而去,一陣強烈的劇痛襲來,如同萬斤石頭狠狠地把他砸暈在地,他一下子暈倒在地。
第章受刑
一陣奇異的香氣直往他的鼻子裏鑽,他仿佛是站在雲兒的墳邊,但是這墳的周圍不再是荒草,而是花團錦簇,一片錦繡,花香馥鬱,陣陣逼人,陽光初升,明媚耀眼,雲兒就站在她的墳邊,穿著白色衣裙,如同一朵白雲,滿臉微笑地看著他。
他迫不及待地跑過去,緊緊抱住她,在她的耳邊喃喃道:“雲兒,真的是你嗎?告訴我,這不是夢中。”
雲兒微笑地說:“一陽哥,當然是夢中,你放心吧,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也許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這夢如此美好,如果能夠永遠持續下去,即使是虛幻的他也願意。
雲兒接著說:“一陽哥,人家好擔心你,我的仇你已經報了,答應我,不要再管閑事了好嗎?萬一出點事,讓雲兒怎麼安心呢?”
張一陽鬆開雲兒,仔細端詳著她,溫姑娘和她是何其相似啊,以前覺得溫姑娘酷似她,但細微之處略微不同,現在卻看起來極其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就這一次,辦完我就退出江湖。”張一陽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