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寒笛,黯然神傷。
一曲吹畢,玉生煙剛想進入屋內,前方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玉生煙大喜,隨即回頭,便看見一襲黑袍的迦樓羅,舉著一盞搖搖欲墜的燈籠,蹣跚而來。
“樓姑娘…”玉生煙喚道。
迦樓羅不語,越靠近這個地方,她的心就越發寒冷。她憶起那日的種種,身體也不免瑟瑟發抖,她抑製住不安的心緒,腦海中顯出方才抄寫的佛經,嘴裏開始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待走近綠苑時,心神才暫時安定。
玉生煙上前相迎,見迦樓羅沒了冷漠,輕聲道:“請姑娘進屋說話。”
迦樓羅見她青衣妙曼,也不像那日麵如冰山,淡定自若的模樣,反倒添了幾分驕躁,幾分急切,她故意轉過頭,漠然道:“玉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玉生煙知她還心存芥蒂,便道:“實不相瞞,那****師兄上官情與金銀二老打鬥受了內傷…”
“她是為玉姑娘而傷,怎麼反而找起我來了?”
“姑娘,”玉生煙欲言又止,沉默一陣後,才繼續道,“他為了重創金銀二老,已經走火入魔了!”
迦樓羅心有悲滄,黯然道:“如今,我都是朝不保夕之人,有何能力幫他?”
“我知姑娘所修煉的內功對上官情的魔功有抑製魔念的作用,所以我鬥膽懇請姑娘看在同門之誼的份上,幫幫他…”
迦樓羅聽後大驚失色,惶恐道:“你是何人,怎會知曉天一派的秘密?”
玉生煙歎了口氣,獨自望著天邊月色悵然若失,她複而拿起翠笛輕聲吹奏起來。那笛聲似月夜河,天邊水,給竹林也染上一層朦朧星光,讓人放佛置身於夢境之中,孑然一身,抽身不得。待曲畢,玉生煙才慢慢開口道:“天一派,本就是仙樂穀的族人離穀後自創的江湖門派,所以,我們算得上是同宗血脈…”
迦樓羅一驚,“你叫我怎相信你的一麵之詞?”
“無相有情幻化無情,無極無情幻化有情,二者相生亦相克,相斥亦相融。姑娘如若懷疑我的身份,則大可不必,自從三十年前,天一派自食惡果慘遭滅門後,仙樂穀族長便下令,族人不得修煉內功,一經發現,自斷經脈,逐出族群。所以,我現在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姑娘也不用擔心,我會對你不利。”
迦樓羅雖心存懷疑,也不便立馬點破,於是試探道:“既然你是仙樂穀的族人,按你所說,你應該有法子救他才對,何苦需來求我?”
“如若是此,我定不會勞煩姑娘。”玉生煙說著,手又指向了屋前的三麵擂鼓,“此物喚作羯天鼓,與你師姐的‘九霄冰弦琴’有異曲同工之妙。我雖這幾日用它擊奏‘蓮師心咒’暫時壓住了他的心魔,但也絕非上上策,這心魔難除,隻怕有朝一日,會徹底吞噬他的心智,到時候血洗江湖,恐怕無力回天。”
“你們仙樂穀族人眾多,要救他又何須我出手?”
玉生煙聽後,頷首苦笑,頗有些無奈,“暫不說,仙樂穀人把天一派的人視為族中叛徒,就算有意相救,也恐怕無人有此能力…三十年前,我們的族人已經自廢武功了。”
“如此決絕,是否另有目的?”
“姑娘還不信我?”玉生煙反問道,“望姑娘念在同門之親,還請細細斟酌。”玉生煙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一聲大吼,那吼聲震天毀地,活像十八層地獄惡鬼的哀嚎,讓人亡魂喪膽。玉生煙頓時驚恐萬分,急切道:“怕是他又醒了,姑娘,救與不救全在你的一念之慈。”
迦樓羅見她花容失色,哪有往日的沉著的模樣,那六神無主之俏終究毀了她的心門,於是提裙而上,道:“快些帶路。”玉生煙一聽,終於放下心來,引著她,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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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
上官情習腿盤坐在木床上,迦樓羅正用右手催動內力,緩緩地注入他的體內。
她的秀發已經沾染了太多汗水,嘴唇也漸漸顯得蒼白起來。她的內力經過玉瑾公的療養才剛剛恢複,使用起來暫且吃力,而上官情的身體就像一個巨大吸力一般,她方才才運功,那內力就迫不及待地湧入他的體內,所以她不得不趕緊調養內息,阻止內力源源不斷地向外噴湧。屋外,玉生煙正輕舞擊鼓,她的鼓聲綿延悠長,霸道陰柔,合著月光,一擊一擊地敲打心神,迦樓羅聽著鼓聲,亦感覺全身經脈運行悄然放慢,五覺六感也變得異常清晰,她沉吟屏氣,配合鼓聲,盤膝運氣。
夜色正濃,風高襲人。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迦樓羅才停止運功,她見屋外星光黯淡,又憶起空鏡的囑托,於是告辭了玉生煙,急急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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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
藏經閣外。
迦樓羅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走進院落。她抬頭望見屋內燭光已滅,猜測空鏡方丈已回屋就寢,心裏暗自盤算著明日找個合適說辭,她邊走邊想,渾然忘記了身後早已出現的黑影。
她剛準備踏入房門,忽聽見一聲悸動,她隨即警覺,亦不敢輕易轉頭,於是她提著燈籠的手向後一擲,風過留痕,那籠內燭光也差點熄滅。這時那黑影突然現身,徒手接住了那盞明燈。他挑著燈籠,籠內依舊燈火通明。
“空鏡方丈。”迦樓羅轉身作揖。
“施主。”空鏡微笑上前,把燈籠遞上前,“萬物皆有變化美,切勿迷了本心,壞了一盞好燈。”
“大師說的是,”迦樓羅伸手接過,“近日抄寫佛經,實在有些煩悶,便外出走走。誰知這一走便忘記了與大師您的約定。這下急急趕回,身體虛行麵對方丈,實在失禮。”
空鏡見她氣虛麵白,額間還有散亂的發絲與汗滴,便笑道:“施主肯回,便是沒有違背誓言,天色已晚,施主不如早些就寢,明日一同再誦聽佛理。”
迦樓羅施了一禮,“謝過方丈。”
兩人又寒暄幾句後,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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