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子時。
迦樓羅與上官情盤膝而立,運功療傷。
自那晚夜遇空鏡後,迦樓羅便商議每夜子時過來醫治上官情。這內力修煉本就困難,無極門更是高深心法,況且放棄自身內力替人療傷,需消耗更多精氣。迦樓羅本做好準備消耗真氣,但是從第二晚開始,她的內力反而有增無減,連帶她運功更是得心運手,她不免大喜過望,又見得上官情似乎沒了往日那般痛苦神態,她才漸漸放下心來。
此時,玉生煙擊鼓完畢,進了屋內。她瞧見迦樓羅已經收功,便把上官情安然放置在床上,又替他用錦帕拭去了額上的汗水後道:“如無意外,他明日即可清醒。”
迦樓羅見她對上官情關懷備至,譏笑道:“難不成姑娘是看上這個大魔頭了,怎會如此關心他的死活?”
玉生煙剛想收回絲錦,那空中的手突然頓了頓,笑道:“上官公子救過我一命,況且我們也算同門…”
迦樓羅剛想說話,卻勿地覺得喉頭一甜,生生咳出血來。玉生煙見狀大驚,忙道:“靜心靜氣,氣由心定,萬法歸宗,心神合一。”迦樓羅此時氣血上湧,無計可施,隻得聽從玉生煙的囑托,循著口訣,提神運氣。
“許是上官情的魔氣侵入了姑娘體內,姑娘需得用真氣壓著她,切勿讓它竄入心脈。”
迦樓羅隻覺體內有兩股內力相互亂衝,頂得她的五髒六腑像要裂開一般。上官情內力深厚,自是不怕兩股內力相互交織,而迦樓羅卻不同,她根基未穩,又急於替人療傷,消耗了大量精氣,此時斷然鬆懈,體內魔氣自是噴湧而上。
一炷香時辰後,迦樓羅才勉強壓住了魔氣。玉生煙見她睜眼,終於長籲一口氣,關切道:“姑娘謹記,莫動欲念,打坐幾日,方可複原。”
迦樓羅本想發難,又聽她這般說辭,終究還是止了口,踏著晨露,回藏經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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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將至,
天已漸曉,
迦樓羅裹身黑袍,向寺內行進。
不知怎的,活泉寺雖是朱雀城一座名寺,但寺內沙彌並不多見。經迦樓羅幾日觀察,加上掃地僧侶、空鏡方丈,寺內共有十五人。而他們循規蹈矩,亦不多言,每日吃齋念佛,靜心潛修,看似毫無破綻,更別提陵陽鴻圖與‘龍淵幻影劍’,更是一點消息也未探聽到。不過,也正因如此,迦樓羅才放心深夜潛出寺,前往翠竹林。
藏經閣,
迦樓羅剛一推門而入,便見著空鏡方丈泰然自若,靜坐於桌前。她心一驚,還來不及辯解,便聽見空鏡鏗鏘有力地聲音在閣內回響,“世人共爭不急之務,於此劇惡極苦之中,勤身營務,以自給濟。尊卑、貧富、少長、男女,念累積慮,為心走使……”
迦樓羅笑道:“看來我的資質有限,不能參透佛學內涵,還請方丈見諒。”
空鏡起身相迎,作揖道:“施主似乎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方丈曾經也說過,我若肯回,便是沒有違背誓言。”
“如果施主在寺內偶感煩悶,何須出去走動,翻閱經書,也可修身養性。”
迦樓羅略有不悅,“方丈曾經應許,會醫治好我的左手,但現今卻隻叫我屈身於藏經閣內每日抄寫經書,還請方丈拿出點誠意好讓我寬寬心…”
空鏡見她話中帶刺,也不惱,笑道:“施主莫急,老衲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也請施主切勿再走出半步。”
迦樓羅一聽,壓製不住心內的怒火,嗔道:“方丈似乎要把我囚禁於此了。”
空鏡作了一揖,剛想開口,抬頭便瞧見她的雙眼漸紅,青筋暴起,他大驚失色,忙運功行至迦樓羅身後,用手探在她的脖頸脈搏處。迦樓羅以為空鏡欲對她發難,惱道:“你這和尚,好不知羞,你最好快些放開我,不然被你那些弟子瞅見,你定會英名盡毀。”空鏡並未答話,他的手剛一觸碰到她的脈搏便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接著他又把手遊離到她的左手處,越往外探,他的表情越漸凝重。迦樓羅見狀,也不免惴惴不安,一時氣道:“既然方丈先對我無禮,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施主,切勿動怒。”空鏡慌忙勸道。
現在的迦樓羅哪能聽進他的話語,她暗自運功,以手化劍,出手便直探空鏡的麵門。空鏡見她動了真怒,雙眼通紅,知她漸入魔障,趕忙念起心經。
迦樓羅嗤笑道:“我倒要看看哪個佛祖會救你。”說完,已使出了第一招。空鏡見此,也不閃躲,他直直地坐在地上,開始持珠念佛。可巧的是,伴著誦經聲,迦樓羅的指尖剛一觸碰到他的額頭,就停在半空,進退不得。
“你這和尚,到底使得什麼妖法?”迦樓羅嘴唇發紫,雙眼已呈暗紅色,她的青絲飛散,儼然是一地獄惡鬼模樣,不免讓人汗毛卓立,膽裂魂飛。
空鏡坐在地上渾然不動,他的嘴裏依舊念著心經,那一句句佛語傳入迦樓羅的耳裏,像一把尖刀一般一下下刺進她的心房。“啊…你這和尚快些住嘴!”迦樓羅痛苦萬分,額頭已經流下血汗,她此刻隻想把麵前的空鏡撕成碎片才得以解恨。
恨、恨、恨,她的眼裏現在隻有仇恨!於是她又催動真氣,冒著心脈受損的危險衝破了空鏡的桎梏,大叫一聲,“拿命來!”便徒手上前。
“砰…”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撞鍾聲。迦樓羅忽感體內的五髒六腑被震得肝膽俱裂,她向天嚎叫一聲,怒目圓瞪。這時,伴隨著鍾聲,天空中徒然出現一陣靡靡梵音,那聲音清澈空靈,驚天動地。迦樓羅感覺耳邊似有幾百人同時念動真經一般,吵得她的心神越漸躁動不安。“快住口,你這和尚,快些住口…”迦樓羅捂著雙耳,麵容猙獰地看著空鏡。
空鏡現在已進入忘我境界,天地間的萬物都化作六感進入他的腦海。他念動真言,試圖壓製著迦樓羅體內的魔性,但這股魔性太烈,逼得他不得不立即催動‘釋迦心經’大法,讓她的真氣絮亂,切斷嗔念。迦樓羅何時遇見過這種陣仗,她覺察體內的真氣似翻江倒海一般胡亂竄動,她雖努力克製,但也無計可施,她的眼中現在隻有坐在地上想置她於死地的空鏡,於是她勉強護住心脈,朝地上的‘金身’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