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建設引水工程(3 / 3)

在家裏的老人跟孩子,也心疼這些為他們修渠的民工們。

當時,因為都是在公社食堂吃飯,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一個星期當中,他們要有兩頓、4頓,甚至有到6頓不吃幹的,光喝稀的,把省下來的幹糧送到渠上,讓民工們吃。

修大渠的時候,家裏的老人跟孩子吃的是什麼,是捧在手裏麵捏不到一塊兒的散糠,能夠捏到一塊兒的糠,就都送到紅旗渠上讓民工們吃。

任羊成飛身排除險石

1965年的一天,新華社記者穆青來林縣采訪,當他見到任羊成,撩起他的衣服,看見任羊成腰間由大繩勒出的一圈圈紫紅色肉繭,不禁流著眼淚說:“你是黨的好兒子,人民不能忘記你。”

任羊成身高不足1.6米,體重46.5公斤。別看他個矮,他的逼人豪氣,令多少偉岸者動容!

任羊成原來在渠首工地是個能幹的炮手。但是,他在梨樹崖放了一陣炮之後,發現了一個關係民工生命安全的大問題。

梨樹崖的崖壁上,震開了一道道黑洞洞的山縫。許多搖搖欲墜的石頭,還懸在崖頂上,有的像樓房那樣大,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它刮下來。

放炮3天後,山縫還在嘎嘎響,石頭還在嘩嘩流。民工們急得直跺腳,卻無法到山崖下麵施工。

心如火燎的任羊成,遠望山崖,暗暗思忖:渠線上還有幾百個高山大嶄,擺下陣勢,要跟咱鬥。要是闖不過小小的梨樹崖,還算啥戰天鬥地的英雄漢!

這天清早,他從倉庫裏找到一盤粗麻繩,對炮手劉虎成說:“走,我下嶄,你看繩,咱去除掉那些活石頭。”

劉虎成說:“你的命在我手裏呀!要是我一失手,你就沒命啦!你不怕呀!”

任羊成說:“看看咱那解放軍,到打仗時候,人家披著血布衫,硬要往前衝。他們為啥不怕呀?修渠下嶄也是打仗,怕死就不能成功。”

常虎成說:“走,我給你看繩。”任羊成又囑咐他:“可不能叫領導知道,知道了會不依咱。”

在南穀洞水庫的時候,任羊成曾兩次下嶄,教他下嶄的是石板岩公社下嶄采藥的能手王天生。

最初,任羊成放炮,王天生除險,因為險石太多,除險工作老是落在後頭。任羊成著急了,便央求王天生教他下嶄。任羊成懇切,王天生便爽快地答應了。

頭一次下嶄,是王天生一腳把任羊成蹬下去的。因為他發現任羊成有些害怕,便幫他下了決心。

誰知任羊成一下去,就縮成一團,在崖上碰來碰去。下到崖底的時候,他出一身冷汗。任羊成明白自己膽怯了,他感到羞恥。

任羊成又大步噔噔奔上崖頭,對王天生說:“剛才的不算,我再下一繩。”

不用王天生腳蹬,任羊成就毅然跳下去了,並且伸出雙手,在半空中悠蕩起來。

但是,任羊成隻下嶄兩次,就到紅旗渠工地來了。

眼下,在這個險石累累的梨樹崖上,盡管任羊成明白,他的下嶄技術還不能適應除險的需要,但他決心闖闖這個難關。他在崖頭楔上了3根鋼釺,把繩盤套上,另一頭套在腰上,就摸著一把鐵鎬下嶄了。

誰知剛下了60多米,就有人在崖下喊叫:“那個不要命的,給我下來,下來!”

站在崖下的,是紅旗渠總指揮部的兩個副總指揮,王才書和尹丁山。他們沒有看清原來是那個“小個子炮手”。

尹丁山責備他:“誰叫你上去的?

“俺自己。”任羊成響亮的答道。

尹丁山口氣緩和了,“為啥不向指揮部報告?”

“怕您不批準呀。”

“你不知道害怕?”

“光害怕,怎能修好紅旗渠!”

尹丁山叫了一聲:“好!”

小個子炮手更加引起了王才書的喜愛。他說:“批準你下嶄除險,可是要注意安全。”

王才書想了想,又說:“咱們成立個除險隊,你說好不好?”

“好!好!”任羊成笑了。

從此,任羊成天天係繩下嶄,騰空除險,漸漸變成下嶄除險的能手。他同老鐵匠一起,特製了抓鉤、掏鉤等10多種除險工具,獨自擔負了5個公社的除險任務。

不久,除險隊也成立了。這是紅旗渠工地上特有的一個兵種。隊長就是任羊成。

6月裏,任羊成在紅英崖除險的時候,副總指揮工才書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羊成嗬,鴴鵡崖工地出事了。”

羊成心裏一驚,忙問:“出了啥事?”

王才書說:“懸崖上的石頭掉下來,砸死了咱的好弟兄好姐妹。”

任羊成一聽,眼淚就順著話筒淌下來,他哭著說:“怨我……怨我沒有及時趕到……”

王才書說;“不要哭,渠線幾十公裏長,你一個巴掌捂不嚴。”

第二天,任羊成和他的除險隊,來到了鴴鵡崖工地。

鴴鵡崖上被老炮震裂的石塊,還在不住地往漳河裏流落。

任羊成登高察看了崖上的險石,向除險隊員們說道;“咱們12個人都是苦出身,跟董存瑞、黃繼光是一個階級。他們兩個為了讓部隊衝上去打敗敵人,一個手舉炸藥包,炸爛了敵人的碉堡;一個硬是用肉身子堵住了敵人的槍眼。眼下,崖上的石頭嘩嘩流,大家衝不上去,咱們要當董存瑞和黃繼光,不怕犧牲,給大家開路。可也不能隻憑一股熱勁,在山上亂闖,等到渠修成,咱們12個兄弟,一個不許少。”

12個除險勇士,出現在鴴鵡崖上,6人看繩,6人下嶄,像蒼鷹飛蕩在險石叢中。不多天,便把懸崖上的險石除個幹淨。

但是,鴴鵡崖並不是很容易征服的。在它的東端,有一處叫用鴴鵡棱的凹崖。上半截伸向漳河河心,下半截卻凹了進去,立在漳河邊上,遠望,像一個挺胸凹肚的黑煞神。

為了除掉凹崖裏的活石頭,任羊成把自己高高蕩起,從半空中向凹崖俯衝,可是每一次老繩又反彈回來,把他彈向半空。

經曆了幾個不眠之夜,任羊成決定向凹崖進行新的進攻。

他去倉庫裏找到兩盤120米長的小繩,接起來,係在腰間,對夥伴們說:“崖下站4個人,我下了嶄,把腰裏的小繩放下去,大家抓住小繩,把我蕩進去。”

除險隊員雷貴倉說:“不行,那會把你蕩零散!”

任羊成說:“就是傷住我,也不過一個人,掉下活石頭,會傷多少人?”

這天上午,每逢任羊成高高蕩起,就要落下的時候,4個隊員就在崖下順勢拉繩,向凹崖裏猛蕩。

接近了,高崖壁隻有幾丈遠了,任羊成在空中喊叫:“再添兩個人。”

於是,任羊成像打秋千一樣,越起越高,越蕩越猛,眼看就要攀住崖壁了。但是,向外突起的崖頭,又把老繩撞了回去。

到了下午,任羊成說:“再添兩個人。”大家沒有表示反對,因為他們知道,這是除險隊長的命令。

任羊成下嶄後,剛剛蕩起,夥伴們就把小繩拉斷了。這時候,老繩的反蕩力,加上一股猛烈的山風,將他送向半空中。係在腰裏的老繩拉直了,任羊成像一麵風箏,被山風托住,好久沒有落下來。

夥伴們明白,要是山風猛落,任羊成將會急衝下來,

很可能同絕壁相撞。他們在崖下喊叫:

“毀啦!毀啦!”

“一會兒就沒有羊成啦!”

山風把夥伴們的呼喊送上了空。任羊成用一句話來鎮定大家的情緒,他高喊:“喂,我餓了,送幹糧來吧。”

大家聽不清他說些什麼,都在崖下跑動,準備搭救自己的隊長。

而任羊成是喜悅的。他覺得風把他托得這樣高,已使他占據了向凹崖進攻的有利位置。一旦風勢下落,老繩蕩回,他將如飛將軍自天而降,向凹崖猛撲。

風勢下落了,緩緩地下落了。崖下的人們都在慶幸,因為這避免了任羊成同絕壁相撞的危險。

而任羊成失望了。因為緩緩下落,缺乏力量,沒有使他撲進凹崖。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才在風中拉緊了的老繩,這時猛地鬆弛,使他劇烈地旋轉起來。任羊成簡直像一個撚線陀螺那樣,在半空中打著轉轉。

人們明白,這是一個多麼凶險的訊號!過去遇到這種情形,不是老繩被絞斷,下嶄人跌死在萬丈崖下,便是下嶄的人被轉得神誌昏迷,碰在懸崖上,不死也得傷。

難道舊時代下嶄人的悲慘結局,在等待著我們的除險隊長嗎?不,咱是修建紅旗渠的英雄漢,咱是新時代的年輕人,在任何險惡的情況下,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和鎮定的情緒。

任羊成急中生智,他立刻伸直兩腿,攤開雙臂,在空中平躺著身子,讓空氣的阻力使旋轉速度下降而漸漸恢複原狀。

天已黃昏,副總指揮王才書和除險隊員一起,在崖下迎接這位勇猛而機智的戰友。但是,任羊成心裏是煩躁的。凹崖還沒有被他征服。

第二天,羊成又出現在半空中。他用猛烈的手勢,指揮8名拉繩的夥伴,讓他們猛拉快放。

最後,任羊成挾著急風迅雷,以流星般的速度衝向凹崖。前兩天,他已在崖壁上發現了一個石坎。這次他靠近凹崖之前,就遠遠伸出抓鉤。剛剛靠近,便牢牢勾住了石坎。

當老繩就要把他彈回半空的一刹那間,他早已取出咬在嘴裏的鋼釺,深深插進石縫,而且用一個緊緊相連的動作,把腰鉤掛在鋼釺上了。

“進去啦!進去啦!”人們都在歡呼。

拉繩的夥伴們已經從凹崖下麵撤出。凹崖上麵的活石頭紛紛滾落在漳河之中。

除險隊征服凹崖的英雄事跡,傳遍了紅旗渠工地,也傳遍了地附近的各個山村。

在那偏僻山村裏,流傳著關於任羊成的一些有趣的傳說,說他得了一本“天書”,他工讀了“天書”,便有騰雲駕霧、飛崖走壁的神通。這個神話把任羊成逗笑了。

但是,很快任羊成就笑不出來了。

那是在任羊成又一次撲進凹崖以後,他滿懷勝利的喜悅,除盡了崖壁上段的險石。該除下段了,任羊成順著老繩,準備向崖頂喊號,剛剛仰起臉,一塊自崖頂落下的石頭,“啪”地砸在嘴上。

任羊成昏了一下,很快又清醒了。他想,你砸你的,我幹我的。又仰起臉要向崖頂喊號,但是,他覺得嘴是麻木的,怎麼也張不開,舌頭也動不得,難以喊出聲。用手一摸,原來是一排上牙被石頭砸倒了,緊緊壓在舌頭上。

他從腰裏抽出鋼釺,插進嘴裏,一別,把牙齒別了起來。又想,你把它砸倒,我再把它扶正。誰知用手一扶,卻掉下來三顆,僅僅剩下的一顆門牙,還缺了半邊。

任羊成呸地吐了牙齒,也吐了一口鮮血,望著山說:“你砸我的牙,我也不怕你,堅決跟你鬥到底!”

他又仰起臉,發出戰鬥的訊號:“嗚——”老繩鬆下來了,他就勢一蹬,向凹崖下段蕩去。

吃晚飯的時候,羊成唯恐領導看見他的嘴,不許他下嶄除險,就端著一碗湯,躲到一邊。

王才書問:“羊成,為啥不在一塊吃?”

羊成偏過臉說:“凳子高,沒有蹲這兒得勁。”

他喝湯,燒得慌,吃饃,頂得疼,吃了兩口,索性不吃了。他撂下碗筷,連忙戴上口罩,又下嶄除險去了。

副總指揮馬有金問他:“羊成,你咋戴上口罩啦?”

他說:“風吹得牙疼。”

“在‘天上’為啥不戴?”

“幹活憋氣。”

夜裏,疼痛使他在夢中呻吟。王才得問:“羊成,你哼啥哩?病啦?”

任羊成說;“你沒聽真,不是我哼哩。”

第二天,除險隊員雷貴倉揭破了任羊成的秘密。馬有金和王才書都被深深感動了。他們讓羊成休息,羊成說:“我手能動,腿能動,休息啥哩?”

馬有金說:“不要打別了,我禁止你上工。”他倆一走,任羊成又小聲說:“貴倉,咱們走。”

馬有金看著這樣奮不顧身的民工,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情。

任羊成沒心顧及自己那病痛難忍的牙,但馬有金卻沒有忘記。馬有金千方百計為羊成介紹了一個牙科大夫,讓他鑲牙去。

並囑咐他:“鑲牙不用現錢,開條回來報銷。”

而任羊成鑲了牙,卻回家賣了9斤蘿卜種,付了鑲牙費。

一個月後,任羊成帶著他的夥伴,來到了通天溝。通天溝上伸出一道青石崖。石崖兩旁滿是獠牙一般的紅圪針。

一天下午,任羊成將老繩搭在青石崖上,下嶄除險去了。當他腳蹬崖壁、用力蕩起的時候,由於石崖太窄,老繩從崖上滑下來,向旁邊一閃,閃下了柳條帽,蓋住了臉,整個身子被拋進了圪針窩裏。

猛烈的刺痛仿佛要將任羊成撕裂成無數碎片,那半寸長的紅頭圪針,已經紮遍了他的全身。

任羊成倒在圪針窩裏,動彈不得了。即使是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引起全身的刺痛。

這時候,任羊成隻有一個念頭:渠還沒修通,我不能倒在這裏不起來。他舉起抓鉤,抓住山縫,大喝一聲“起!”

就從那數不清的圪針尖上一躍而起了。他重新把老繩撩到青石崖上,像一隻矯健的雄鷹,衝向那重重疊疊的險石。

任羊成除盡險石,已是黃昏時分。他來到盧家拐村,對房東大娘說:“大娘,找個大號針,給俺挑挑身上的圪針。”

任羊成一脫布衫,大娘就嚇得打了一個愣證,“呀!孩子,你咋叫紮成這樣啦?”

大娘一邊挑,一邊歎氣,“這麼多圪針,叫俺咋挑?”

任羊成說:“那就光挑長的。”

一會兒,大娘就挑了一手窩。任羊成說:“大娘,您歇歇,叫您兒子來。”

大娘的兒子叫坤成。任羊成脫下褲子,要他再挑挑下半身。坤成說:“呀!真怕人!去給領導說說。趕快請醫生。”

任羊成說:“就是為了不叫領導知道,才叫你挑哩,可不能說。”

坤成說:“你這人,對領導恁不老實!”羊成說:“我怕他們操心。”

隻一會兒,坤成又挑了一手窩。

任羊成說:“咱再把衣裳上的圪針拽拽。”倆人一齊來,一會兒又拽了一大把。

冬天來了。狂風大雪撲打著嚴峻的太行山。指揮部為了保證民工的安全,發出通知說:天晴以前,暫停施工。

任羊成卻和同夥伴們商量:“咱可不能停工,要是天晴了再去除險,幾百個民工咋上工?”

風在吼,雪在飄,任羊成和雷貴倉、申其愛等勇敢的除險隊員出發了。

他們在四眉嶄上,生起一堆簧火。申其愛看繩,雷貴倉警戒,任羊成下嶄了。

羊成在風雪中飛蕩著。他的肩頭漸漸積起了幾寸厚的雪,而領子上的雪融化了,結成了冰。從清早到晌午,任羊成除完了這座冰山雪崖上的全部險石。

當他下到崖底,已經變成了一個雪人。

任羊成的手指凍僵了,夥伴們從崖頂下來,才幫他解開了老繩。他的腿也是僵直的,走不成路。

夥伴們把他攙扶到一個石洞裏,用棍子敲去他身上的冰雪。又拾柴生火,好久才把任羊成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