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弼的手下將領實在受不了了,建議宗弼暫時在明州休整,同時演習海上戰術,等到金軍適應了海戰環境再進一步金軍。當時宗弼已親臨定海,但是他卻並不死心,“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他慷慨激昂地說:“渡一回大江,極是不易,待自家明日親自下海一試!”看到主帥的意誌如此堅決,將領們隻能服從了。
宗弼留下一部分金兵駐守在明州作為後方基地,親自率領一支船隊出海。古時候的軍事地圖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精確,宋高宗具體逃跑到了哪個位置,宗弼也沒有方向,隻是知道應該是去了明州以南的地方。
宗弼隻好硬著頭皮向南行駛,南行了二三百裏,不料海上風雲突變,狂風呼嘯,濁浪排空,接連幾個巨浪襲來,就把十幾艘船吞沒在狂怒的波濤裏。大海並不偏袒交戰中的優勝一方,金軍的幾千將士頓時慘遭滅頂之災。
由於暈船,宗弼此時也臥在船艙裏,聽到風浪聲中夾雜著金軍士兵的慘叫,此時他才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極度恐懼。他從小生活地東北平原地區,不可能具有近代航海家的探索發掘精神,況且在茫茫大海上航行本來就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再加上一連航行了十幾天就連趙構的影子都看不到,宗弼自己對能否抓獲宋高宗趙構產生了嚴重的質疑。因此為了防止在海上發生意外把自己的老本都賠進去,宗弼隻好放棄對趙構的海上追擊,宣布“搜山檢海已畢”,率領部隊返回臨安。
再說說宋高宗,他此時並不知道明州已經失守,但是憑著他對自己的將領戰鬥力的了解,明州的失守是遲早的事情,金軍下海追殺自己的風險一直存在。
時值建炎三年與四年之交,宋高宗的船隊離開昌國縣南逃,約三萬人寄身在驚濤駭浪之中,人人都懷著不知道何時葬身魚腹的惴惴不安的感覺。建炎四年正月三日午後,宋高宗的船隊終於行駛入今台州灣,在臨海江入海口北岸的章安鎮停泊下來休整。
由於逃跑的時候很匆忙,再加上人員眾多,當時整個船隊已經無糧而停炊,男女老少都紛紛登岸覓食。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台州知州等官員才趕到章安鎮,為這三萬多饑餓者帶來了大量稻米、錢和帛,終於解決了斷炊煩惱。
宋高宗一行暫住章安鎮,但是為了方便逃跑仍然住在船上,根本不敢上陸地居祝碩果僅存的十多名臣僚還是每天到禦船上朝拜。我估計此時的趙構都快被宗弼追瘋了,宗弼好象有導航儀似的,他逃到哪裏,宗弼就追到哪裏,雙方就像在玩捉迷藏遊戲,但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在哪裏,下一步的前進方向是什麼。
雖然此時非常狼狽,但是趙構也繼承了父親宋徽宗的一些文人習氣,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裏仍然不忘記吟風弄月。當然,他可能也是虛張聲勢,向大臣們表明自己的神閑氣定。
正好那幾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風平浪靜。宋高宗趙構一時心血來潮,率領群臣攀登金鼇峰。金鼇峰是章安鎮的最高峰,從峰頂俯瞰,湛碧的海港和船隊盡收眼底,使人們暫時忘卻了世事的煩惱,心曠神怡而寵辱偕忘。
君臣們來到峰頂的一個佛寺,名叫福濟寺。寺裏的僧人們早早知道皇帝要來視察,連忙列隊出迎,將皇帝、大臣等請到寺裏,敬獻茶水和水果,宋高宗此時也十分慷慨,皇帝當然排場不一樣,哪能小家子氣,一一給予封賞。宋高宗突然見到壁上有一首題詩,他帶著好奇心,手持茶杯走去觀賞,隻見那首絕句寫道:
牡蠣灘頭一艇橫,夕陽高處待潮生。與君不負登臨約,同向金鼇背上行。
也不知道宋高宗哪根兒筋出了毛病,他感到詩句似乎隱隱含有譏諷自己落魄的意思,就厲聲問住持僧:“此詩是何人所寫?”說話聽聲鑼鼓聽音,住持僧聽皇帝說話的聲調,就立即明白他很不喜歡這首詩,連忙回答說:“此是過往遊客所題,距今已是一年有餘,小僧輩亦不知他底姓名”。宋高宗仔細觀察,果然是墨跡陳舊,就把杯裏的茶水往題詩處一潑,不再多說,麵帶怒色,馬上離開寺院回到船上。眾僧人和隨行臣僚明知皇帝不高興,卻都不敢說什麼。 本來是心情不錯的登高望遠,結果是有興而來,掃興而去,自討沒趣。
當明州陷落的消息傳到台州後,宋高宗立即意識到危險可能很快來臨,船隊在正月十八日啟航,前去溫州繼續避難。
總體來看,宗弼的這次長距離追擊戰,跨越淮河長江,越過重重天險,逢關隘必破,遇城池則占,搜山川入大海,無堅不摧無敵不克,在短時間內幾千裏距離,追殺得南宋高宗趙構雞飛狗跳,狼狽不堪,實在是古代軍事史上絕無僅有的一次遠距離襲擊戰的經典之作。
這次遠距離追擊戰也是北方少數民族軍隊第一次跨過長江追擊中原王朝的皇帝,並且差點兒終結了這個中原王朝的政治生命,曆史書上把這場戰役稱為“搜山檢海捉趙構”。
宗弼由於策劃並親自參加了這次幾乎完美的戰役而一戰成名,從此成為金朝中流砥柱般的優秀軍事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