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絨
靈泉一勺逗瀛洲,磊石成山鎖碧流。花聚紫薇霞爛漫,風來翠島韻颼飀。爐香馥馥生琪樹,帆影重重送海舟。沂水舞雩傳勝事。納涼歸泳步前修。
——清·環江氏《井山花風》
井山是我家鄉寧海的一個小山包,距城關七公裏,山不高,亦不大,形圓而上平,自金家山蜿蜒至此,突然隆起一小阜,狀似螺旋。山頂麵積約一百平方米,當中有井,上建有廟,名“井山廟”。井山廟就是水車的境廟,是保一方平安的。
此山此廟,早年我是去過的,但沒留下特別的記憶。最近跟著著名作家走寧海,我又去了一次。這倒引起我的好奇,鄉間尋常的小山、小廟值得對外推介,引得文人雅士來訪,引得無數善男信女絡繹而來,它到底有何淵源?
“十一”長假,我在門前騎車健身,一晃竟到了屠嶴胡,也不管天色向晚,居然心癢癢想去井山。輾轉猶疑間,竟然跳出一句: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我也何不附庸一下風雅,在夜色來臨前去看一下井山。看秋山寂寂,平川脈脈,落日夕陽。
無人過往的井山會是怎樣的清寂?落日晚霞中的小廟會有怎樣的神韻?孑然獨行的我會有怎樣的感受?
騎著單車,風塵仆仆,白溪水伴我而行,靜水深流,緩慢而從容。這條寧海最長的河流,全長一百公裏,發源於天台山脈平石頭村,此村海拔也有七百米以上。白溪水一路跋涉而來,已沒了當初豪情萬丈的氣勢。或許是走得有點累,或許是快要彙入大海,它還在留戀沿途的景致,就放慢了奔騰的腳步。它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跟著我。搞得有點像那句膩味的話: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溪兩岸山色蔥蘢,溪灘邊蒹葭蒼蒼,倒影在水中。一陣風來,蕩來蕩去,搖曳出別樣的風情。水鳥啾啾而鳴,恍惚之間,那個衣袂飄飄的伊人已然立於水湄。低首順目間,一種相思,如影在眼,伸手觸之,又雲霧般遙不可及。那一抹亙古的遙思,令人歎息。
水車村地處三門灣白嶠港畔,是白溪和大溪交彙,雙港合流的地方,也是鹹淡水交界的水域。水,潤澤了這片土地,使之物產豐饒。水,也肆虐過這片土地,使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關於台風,寧海的諺語說,“六月盡,七月半,八月十六好甭算”。台風來臨之時,就是災難降臨之日。台風帶來暴雨,河水立馬上漲。上遊的溪水下來,海水倒灌上來,兩相夾攻,導致水患頻發。平時溫順和緩的溪水,到台風季節就性情大變。張牙舞爪,凶悍無比,像發瘋的蛟龍,轉瞬間就會將整個村子淹沒,折騰得村民惶恐不安。
水車村的橋都是平水橋,晴天可走路,發大水時水從橋上過。橋也不跟水較勁,這也是民間的智慧。
台風季節上遊的大人常告誡小孩,不要站在溪岸邊,不小心就會被洪水衝走,那就成了“氽到水車吃蘿卜”。水車土壤沙性,適合種植白蘿卜和紅蘿卜。個大,甜脆。而今上遊建有白溪水庫,水車村口還有攔河壩,村口還有閘門,水患已漸漸遠去。
《唐書·地理誌》載,江南道屬有鹽之縣十二,寧海為其中之一。鹽場舊在港頭,境跨白嶠港兩岸。宋大觀三年(1109)徙長亭。曆經元、明兩代,濱海蕩地新漲,場地範圍隨之擴大,產區遍布三門灣內南北兩岸。這樣看來,舊時井山廟附近還是個產鹽區。
蒲嶴港的漁業也很發達。一到傍晚,漁舟唱晚,歸帆點點,很是壯觀。有多少男人出入風波裏,就有多少女人進出廟宇中。我想,那時井山廟的香火也是旺盛的。出海捕魚,海上運輸,都是他們的生計。出門前,回來後,去拜拜菩薩,尋求一種心靈的安慰,祈求一份上蒼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