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指揮著太平鼓在北京城裏大打出手的那些日子裏,我的那種朝氣蓬勃,幹練瀟灑,頭腦冷靜,工作思路清晰準確,指揮調度泰然若定,加班加點不知疲倦,在演出現場風度翩翩英姿勃勃,上竄下跳應變能力很強,風頭出盡卻又毫不顯山露水的工作表現和看上去沒有任何私心雜念,一心一意隻知道把事情辦好的工作態度,得到鼓隊總領隊、市委宣傳部長黃應壽先生的密切關注。這就又一次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我認識黃部長已經有些年頭了。此次到北京,作為太平鼓隊領導小組的秘書組長,我的一個重要任務是安排好部長的吃住行,陪著他聯係協調有關工作。我前邊說過,租用的兩輛小車的司機已經是我們的哥們,黃部長要用車,招呼一聲,我就調動車輛,陪著他出去辦事。幾次到亞組委大型活動文展部、中宣部、文化部和首都各大新聞單位去聯係工作,進門登記打電話等等諸如此類的“跟包”秘書事宜,自然都是我來辦。部長是地道的蘭州人,一生鄉音未改方言濃重,在北京與陌生人溝通多有不便,大多數北京人從來就沒有聽過這種發音的語言——蘭州話。有一回要去六部炕《農民日報》社去拜訪總編輯宋靜存,部長習慣成自然地告訴司機地點,結果我也沒有搞明白究竟去哪裏,出租車司機給拉到了六部口就說到地方了,搞得我和司機都哭笑不得。我做過十幾年京劇演員,日常說話自然操一口京腔,到了北京更是模仿老北京人的京油子腔調,北京話特有的“兒化音”發的是一骨碌一串,弄得歧視外地人的老北京人都不辨真假。我操著一口地道的京腔在北京聯係工作,一般說來比較難纏的北京衙門口大機關的門房值班員對我們就都有了幾份禮讓,有我這個馬前張保馬後王橫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鞍前馬後地問路打探聯係工作,陪著部長出去辦事,事情一般都辦得很順利。
黃部長在招待所與我們同吃同住,吃了一個星期的食堂工作餐,天天大米飯紅燒茄子炸雞腿,頓頓蓋澆飯不鏽鋼的盤中餐,不免就吃得倒了胃口,很想吃碗麵條調劑一下,就要我找家做麵條的飯館改改胃口。我雖然多次來北京,但是畢竟不是很熟悉駐地周圍情況,這塊地盤哪家麵館對蘭州人胃口,我還真不知道。靈機一動就讓司機來源兄弟開著車找一家麵館,吃碗炸醬麵就好。來源當然是北京通,三繞兩繞就進了一個胡同,把車停好,就帶著我們進了一家飯館。飯館老板與來源十分稔熟,進門之後領著我們輕車熟路直奔樓上雅座。沒說幾句話,老板這就招呼大師傅“多擱炸醬,菜碼添足”,親自端上正宗的北京炸醬麵,又從後堂裏拿出幾根頂花帶刺的新鮮黃瓜,洗淨切好端上桌。一碗普普通通的北京炸醬麵,黃部長吃得滿意極了。吃完了這餐飯,我剛要掏錢,來源老弟卻搶著掏出錢包付了賬。我謙讓一番,也就免了埋單。黃部長看我和司機過去雖然不認識,可是幾天下來,關係就不一般了,比我小兩歲的來源老弟不但讓我指揮得團團轉,還自己掏腰包請客埋單,部長對我的協調能力也就了然於心。
現在想來,當時黃部長大概是在考察我。他還讓我替他抄寫謄清他親自起草的一篇新聞通訊稿子,我不但抄寫得工工整整字跡清楚格式規範,還順手修改了稿子中的幾處筆誤,並且膽大妄為自作主張地改動了幾處語句段落。部長是甘肅新聞界的元老之一,作文章很謹慎,不想在這種新聞通迅稿子上署真名,就讓我替他想一個筆名,我當時脫口而出就說“甘蘭宣”,順手寫在稿紙上請他看,“甘瀾萱——甘肅蘭州宣傳部”的諧音不是很好嗎,部長很滿意。這就寫好引見的條子讓我將稿子送到《光明日報》,交給他的熟人發表了。看起來漫不經心地布置了一次謄錄生的任務,部長卻又一次驗證了我的文字功力。
當時我絕想不到部長這是在暗中考察我,也想不到部長已經“動了殺機”,要改變一個青年人的命運了。我當時的一切言談舉止行為動作都是憑著本性辦事,絲毫沒有想到故意表現博得上司好感要幹點啥。倘若我知道了部長的意圖,很可能刻意表現曲意奉承故意作秀,那就不免舉足失措露了馬腳弄巧成拙最終雞飛蛋打。所幸我個性品德使然,本無馬腳,想露也露不出來。古時候,“揣摩聖意”曾經是臣子們的罪名。現在,自作聰明揣摩猜測上級意圖依然是做人的大忌。而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辦事,才是亙古不變的行為準則,老實人不吃大虧確實是千真萬確的真理。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宣傳部文教處長即將離任,安排到基層升職任縣級幹部,部裏確實是在考察接替人選,據說當時有幾位候選人列入名單,最後,由於我各個方麵的條件相對而言更加合適一些,便選定了我擔任文教處長這個職務。毋庸諱言,宣傳部選調幹部,決策用人問題,肯定是部長最後一錘定音,我到宣傳部工作,走上新的工作崗位,不能不感念老部長。我當然不能說是一碗炸醬麵和抄了一篇稿子就收買了老部長,其實多年以來他就是我的頂頭上司的上級領導,我與他的接觸交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其實早就對我很有好感,而北京之行無疑促使他最終下了決心,將這個看上去精明強幹、文筆不錯、品德淳樸、很能幹活的青年人調到自己身邊,負責全市文教係統日常具體事務的協調工作,想必是一個正確的抉擇。我後來在宣傳部文教處長的崗位上磨刀霍霍、舞槍弄棒、上竄下跳、長袖善舞,自認為的確沒有令老部長失望。
二
市委大樓坐落在黃河南岸濱河路上,黃河岸邊垂柳依依風景如畫。這條濱河路多年後命名為百裏黃河風情線,投資上億元打扮得花團錦簇令人流連忘返。市委大院作為一個城市的神經中樞這裏曾經門禁森嚴,我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我會在這座大樓裏上班。八十年代初期我奉文化局長之命到這裏送一份整黨總結材料,門房老頭審查過我手提包裏裝著的文件後,趾高氣揚,頤指氣使,居然不許我將自行車放在傳達室門前,我與老頭爭辯了幾句卻差點讓保衛科的紅袖章給抓起來,很是傷了人的自尊讓我很沒有麵子。絕對沒想到七年後一紙調令星移鬥轉,在這座大樓第五層的一個房間裏居然也有了我的一個位置,這就令人心情舒暢精神煥發興高采烈躊躇滿誌,對未來的日子和將來的生活充滿熱切的向往。卻根本沒有想過文教處長這個職位不可能幹一輩子,幹完之後的人生之路該怎樣走,這樣的問題在那時候也不可能想到,隻知道一門心思完成好領導交給的各項工作任務,表現要好。一個當年的“戲娃子”能被調到市委工作一步登天,瞌睡遇到枕頭,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有更多的奢望。假如我那時候還沒進門就想著怎樣離開,居然就能夠給自己的命運畫出一幅遠景藍圖,那可真就成了曠世天才、後知五百年的劉伯溫。俗話說早知三天事你就成了神仙。我當然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命運將帶我走向何方。
但我確實是帶著一幅藍圖走進這座大樓的。
這幅藍圖的創意動機萌發於在北京的一次宴會。
太平鼓在北京打得聲震九城,演出活動接近尾聲的時候,亞組委文展部為答謝各地進京的表演隊伍,那天在虎坊橋東方飯店設宴款待鼓隊代表,蘭州方麵決定請專程進京觀光亞運會的皋蘭縣長楊祖銘先生出席,大概也是為了獎勵我在工作中的出色表現,領導上就派我當聯絡員隨行,招呼縣長乘車一同前往東方飯店赴宴。
司機來源開著那輛銀色皇冠送我們到地方後,就跟我商量,說他就不在東方飯店等候我們了,我們吃一頓飯他要等幾個鍾頭,不免有點像傻老婆等漢子,白費了時間。這就給我一張10元鈔票,說宴會結束後讓我們自己打車回駐地,車費由他出,他乘這個機會拉點零活再掙幾個車錢。雖說這輛車我們已經包了下來,每天包車的車錢是280塊,本應隨叫隨到,不許他離開,可是我一向認為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放著河水不洗船那就太不近人情了,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他的要求。我對楊縣長說,司機家裏有點事情讓他先回去,宴會結束吃完了飯咱們自己走,縣長還有點不大高興,架不住我說沒事一切都有我呢,宴會結束了我送你回招待所,就讓人家走吧。
宴會上賓主頻頻舉杯,推杯換盞其樂融融。按照官職大小,縣長自然坐在主賓席上。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宴會上禮節太多,縣長隻好左顧右盼六神無主地應酬席麵。我坐在隨從席上隨隨便便,樂得自在。主賓席上全是各地表演團領隊級別的宏觀領導大多都六品七品官,我這一桌幾乎全是各地文化部門做具體工作的群眾文化處長和文化館長,大約不過九品班頭衙役們,官職最大的也不過是個小科長,相互介紹交換名片之後大家立刻心心相印,有道是和尚不親僧帽兒親,我們這些科長館長們當時就成了一個戰壕裏的親密戰友。
亞組委文展部部長賈小源先生過來給這幫“下苦”做具體工作的基層幹將們敬酒,端著酒杯抑製不住激情地對我說:“蘭州太平鼓堪稱中國第一鼓,沒有參加開幕式不但是你們的遺憾,更是我們文展部的遺憾。”這便是蘭州太平鼓被稱為“天下第一鼓”美譽的由來之一。
當然他還說了河南開封盤鼓、河北常山戰鼓、山西威風鑼鼓同樣激動人心,歡迎下次再到北京來。“天下第一鼓”美譽的另一個出處,如前《總結》當中所述,是崇文區文化館張鳳和先生在現場解說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即興評價,那是在龍潭湖公園表演現場,我親耳所聞並寫入了工作總結,後來,“天下第一鼓”這個說法才流傳開來。那天,酒酣耳熱之後我口出狂言,邀請各地鼓隊明年到蘭州來交流,雖然是虛應故事說了一番客氣話,蘭州太平鼓在北京的出色表現卻讓大家刮目相看,便紛紛讚成在蘭州舉辦一次“中國鼓舞邀請賽”的動議。宴會進入高潮之後我也不免喝得興高采烈得意忘形,就亮開嗓子來了一曲京劇選段,“今日痛飲慶功酒,壯誌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慷慨激昂字正腔圓非同一般。我的專業演唱水平當即成為宴會焦點,嶽處長的幹練瀟灑也讓大家刮目相看,蘭州太平鼓的“老大哥”地位就此奠定,一種向心力也就此形成。各地的群文處長社文科長文化館長們紛紛以我的提議為中心話題高談闊論,都為明年的群文戰線有了活動課題新創意而興高采烈,分手時便相約明年蘭州見。
返回蘭州之後梁新副局長讓我考慮1991年群文活動項目。我和群文處幾個人在處務會上一商量,就趁熱打鐵提出在蘭州舉辦中國鼓舞邀請賽的設想。1990年春季我們曾經成功舉辦了“西北五市民歌邀請賽”,邀請了陝甘寧青新西安銀川西寧烏魯木齊四個省會城市的四支代表隊來蘭州以歌會友,推出了二十多位原生態的民歌手,這次活動之後他們脫穎而出成為引人注目的歌星,後來都功成名就。那幾年裏我們與南京鄭州成都武漢廣州等地的書畫交流活動搞得也十分圓滿,梁新副局長熱情高漲,也想在與外地的文化交流活動方麵更上一層樓。太平鼓在北京演出獲得巨大成功,一鳴驚人的轟動效應更使他信心倍增,一聽“鼓舞邀請賽”這個建議當即拍案叫絕,吩咐我立即起草請示報告,作出活動的具體方案報市委市政府領導審定。搞這種活動我早已經有了經驗成竹在胸,起草文件更是不在話下,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就寫好了方案報告,等著上局務會討論研究。
恰在此時,宣傳部決心已下,我就接到了市委調令。
公文包裏裝著這份《關於舉辦1991.中國鼓舞邀請賽的請示報告》的草稿,我走馬上任來到宣傳部任職。坐在宣傳部文教處長的椅子上,我繼續深思熟慮修修補補運籌帷幄,終於將這份草稿弄得狼煙滾滾、大火熊熊、山呼海嘯,這粒火種最後於無聲處星火燎原演變成了聲勢浩大的“1992.首屆中國絲綢之路節”。
三
1990年亞運會的成功舉辦極大地促進了北京的發展,全國人民都懂得了“節會效應”這個概念的內涵,全國各地紛紛舉辦各種名目的節會活動,同時以文化活動為載體招商引資。“文化搭台,經濟唱戲”一時間成為極其時髦的發展口號。雖說蘭州曾經在1984年舉辦了桃花會,1988年舉辦了民間藝術節,看起來興師動眾熱熱鬧鬧卻隻是文化部門一家的行為,規模太小因而不成氣候影響甚微,舉辦一次高規格大規模的節會活動已是蘭州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市委市政府領導同誌也在考慮舉辦一次大型節會活動以促進蘭州各個方麵的發展進步。黃部長看了我的這個稿子聽了彙報之後也是大感興趣,便以這份文稿的策劃思路與書記市長進行溝通,立即得到讚同,這就布置分管副部長申路先生組織班子起草正式文件,準備列入市委常委會議事議題上會討論研究。有道是開路先鋒當仁不讓。應該主動請纓,我再一次成為這個活動方案的執筆人。我在原標題“中國鼓舞邀請賽”上增加了“暨西部商品交易會”幾個大字之後,便以“市委對外宣傳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名義上報市委市政府審議。蘭州曆史上一次規模宏大前所未有的大型文化活動就此進入醞釀階段。原來計劃1991年八九月份就要拉開大幕,但是時間過於匆忙,也有些來不及準備。這份文件層層傳閱討論來研究去這就到了年底。
然而這一年我並沒有閑著,籌劃節會活動隻是摟草打兔子捎帶著的一件事情。剛到宣傳部屁股還沒有坐穩,板凳還沒有坐熱,就跟著部長去了慶陽參加全省文化下鄉戲劇觀摩調演活動。住在賓館裏天天驢肉龍鞭伺候著,一口氣看了十幾台秦腔郿戶戲,搞得我滿腦子秦腔旋律郿戶調,說話都變成了陝西腔調隴東味兒。令人叫絕的倒不是那十幾台戲,而是慶陽地委書記宴請老朋友黃部長,我作為部長隨從當然出席作陪。一上桌子就看見盤子裏堆著一些紅褐色的香腸,不免暗自嘀咕這慶陽人吃香腸也不切片,真是豪爽粗放,看見大家都在神秘微笑,我卻莫名其妙。地委書記當然司空見慣,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熱情洋溢地說,來來來,每人先來一個。才知道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慶陽醬驢鞭,比較委婉雅致的說法叫“龍鞭”。一般說來這東西都是切成薄片上桌子,於是就稱呼為“金錢肉”。而將“龍鞭”整根地囫圇端上來我還真是前所未聞。大快朵頤之後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隻是口感過於筋道,肉質堅韌很有個嚼頭。
酒足飯飽看完了戲,部長覺得不能白來一趟,就說小嶽寫篇文章對這次活動做個述評,大概地講了一下文章要求就讓我執筆開寫。寫這類夾敘夾議的述評文章我已經是輕車熟路,評論戲劇調演活動我也早已經成竹在胸。把看戲的心得感想日記整理一番文章就水到渠成。抄寫整齊請部長過目,部長畫龍點睛增添了一些理論分析概念闡釋,文章格調這就躍上台階提升了思想高度,我暗自欽佩部長就是部長,站得高自然就看得遠、想得深,不服不行。這就發稿刊登在《蘭州學刊》。編輯發來三十元稿費,我不敢私自裝入腰包就給部長送過去,他卻婉言謝絕,說你執筆的文章稿費理所當然歸你,我當部長的掛個名不過是為了向省上表明宣傳部對此次活動的積極態度。那時候收入有限生活緊張,我工資不到百元老不夠花,有點稿費補貼家用正是求之不得,三十元錢正好給兒子交了這個月的托兒費,所以記憶深刻,至今難以忘懷。那時候的老領導們就是如此地清正廉潔,讓人肅然起敬。
從慶陽回來氣還沒有喘勻,就接到文化局邀請,說市豫劇團的新編革命現代戲《魂係太陽河》參加文化部舉辦的全國現代戲觀摩演出大會,請宣傳部去一位領導同誌以示重視壯壯聲威,順便也到揚州觀摩一下全國各地現代戲的創作形勢和劇目狀況,以便回來後總結經驗作為指導蘭州文藝創作的參考。部長公務繁忙不便離開,就指示我代表部裏隨團前往揚州。我的身份剛剛轉換,一時半會兒還進入不了文教處長的角色,好在文化係統上上下下全是熟人,這豫劇團更是我的“堡壘戶”。書記老王曾經是文化局政治處主任與我共事多年,團長小徐則曾是我當局社文科長時的副科長,名副其實是我的小兄弟。全團的青年演員們都得管我叫大師哥。八十年代初期我讀夜大學時現躉現賣地給全團青年演職人員上過三個月的語法修辭文化課,出了題,考了試,發給他們每人一本初中同等學曆文憑,他們也尊稱我一聲“嶽老師”。於是我工作起來如魚得水,輕車熟路,事事順手。
這就打點行裝隨團前往揚州奔了瘦西湖。
在揚州日夜兼程看了十幾台全國各地的新編現代戲,京劇、豫劇、秦腔、郿戶、滬劇、越劇、甬劇、川劇、晉劇、話劇、滑稽戲,《高高的煉塔》《土炕上的女人》,看得我頭昏腦脹,思維消化不良,感官神經由興奮不已轉而疲憊不堪、麻木不仁,雖說過足了戲癮卻也從此悟出了一個道理,好東西不可占全了,過量的聲色娛樂感官享受連軸轉絕對消受不起,就是五年不看戲,我也不想再踏進劇場。早就聽說過一個傳說,文革期間,第八中學的學生到食品廠參加勞動,一進廠就給送到糕點車間去吃雞蛋糕,那點心是平常難得一見的高級食品,此時見到堆成了山的這種點心,熱氣騰騰、香味撲鼻、令人垂涎欲滴,人人都摩拳擦掌,興奮不已。車間主任卻不懷好意地說,放開了吃,不限量,想吃多少吃多少。學生們於是惡狼撲食,狼吞虎咽,都以為占了便宜,終於吃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回了家消化得差不多了,卻不料一打飽嗝滿嘴都是雞屎味兒。第二天進入車間勞動,誰見了雞蛋糕都敬而遠之,這就叫作吃傷了,有人從此一輩子都不吃糕點。這個傳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那一次在揚州看戲看得我頭昏腦脹趣味索然卻是千真萬確,不打誑語。那一批劇目雖說不錯,但是創作理念仍然沒有完全從樣板戲僵化的窠臼中脫離出來,不少作品總想表達某種深刻的主題思想教化世人,與後來的戲劇作品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