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特區立交橋(3 / 3)

廣州文化局社會文化處的馬處長正好管理這一攤子事情,就陪著我們出了“永漢”進“平安”,看了“珠江”訪“羊城”。文化局直屬的這些影劇院全部進行了裝修改造,功能大大擴展,原來的辦公用房經過改造大多都開辟為新型娛樂場所。比如,封閉劇場樓座拆了座椅開辦舞會,後台化妝間兼做錄相放映廳,貴賓休息室裝修成高檔酒吧間出售啤酒飲料“人頭馬”,劇院經理的辦公室騰出來改造成卡拉OK包廂,經理自己卻在舞台天橋上搭了個棚子湊和著過日子,其實他忙得幾乎就沒有時間在這裏四平八穩地坐一坐。那時候,中國的改革開放剛剛起步,廣州的文化市場也是剛剛才興起,還沒有更多的社會資金投入到這個後來急速發展的巨大市場。廣州文化係統抓住了這個機會,利用現有資源開辦新興的文化娛樂項目。於是,大把大把的銀子像水一樣往影劇院裏流,卻不是以前僅憑放電影唱大戲所能夠掙來的。

站在“原來的”“社會主義立場”上看,廣州這地方,整個一個“資本主義複辟”。據說改革開放初期有些內地幹部到廣州深圳參觀訪問開眼界,居然痛心疾首說這裏“一夜回到解放前”。但是,我當時卻已經不這樣認為了。我想到的是蘭州文化市場的落後和蘭州人的“孽障”可憐。你瞧,蘭州的舞會隻在幾個劇團的排練廳裏開辦,還必須限製在每周六周日晚上。劇團拚湊幾個沒事情的演奏員,弄個建製不全的小樂隊為舞會伴奏,哪裏比得上人家的美國“白威”音響設備,“大炮筒”傳出的音響效果震撼得你熱血沸騰,不由得你不得意瘋狂。蘭州有幾家餐廳飯館牛肉麵館晚上撤去桌椅,天花板上拉上幾根彩條紙,弄幾個紅紅綠綠的燈泡就敢賣票開舞場。與人家廣州深圳的這宇宙燈,熒光燈,紫光燈,頻閃燈和鋼化玻璃鋪成的舞池相比,真是落後二十年都不止啊。穿著白襯衣走進廣州深圳的舞廳,在紫光燈照射下,那襯衣的顏色發生神奇的變化,如同走進科幻世界。我就想,蘭州,該有幾家像樣的舞廳了。老百姓不能老是在油呼呼的牛肉麵館裏跳舞了。

考察完了,這就上了飛機回家。那是我第一次坐飛機,土老冒很新鮮,坐在舷窗邊裝模作樣地讀書,還讓田局長給我照了張相。飛機降落蘭州中川機場,熊師傅開著一輛嶄新的伏爾加小轎車來接站。才知道昨天有一架飛往西安的小飛機衝出跑道摔了個稀巴爛。正好,田局長的女婿小張是民航公安副處長,正在中川機場處理事故善後,佩戴著一個特別工作證可以隨便出入警戒線,就帶著我們開車到飛機失事現場看了看。

那兩天,蘭州剛剛下過一場十幾年不遇的大雪,冰天雪地近距離地看見這架摔得七零八落的飛機殘骸,不禁心驚膽寒。我的天哪,上帝保佑。原來坐飛機一點也不好玩。

1986年的冬天,不少人都記住了冰天雪地飛機失事的這一天——12月15日。——後來才得知,蘭州著名的劇作家和戲劇理論家、省劇協主席愛新覺羅.恒祥(金行健)先生就在這架飛機上遭遇“空難”,這該是何等駭人的事情啊。所幸金先生福大命大造化大,雖然被摔斷了幾根肋骨,卻可以說是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一劫。二十多年後,先生福壽榮歸,骨灰被子女接走,安葬在法國上塞納省的安東尼市公墓——既然這部書稿說的是蘭州的文化發展史,將金先生的這個小故事寫在這裏,大概也不算是節外生枝吧。何況,我與金先生還有過比較密切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