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音樂團飄洋過海萬裏跋涉真是經了風雨見了世麵。
福州劇院裏大呼小叫的青年人,也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文化地域特色,什麼叫做文化差異,何謂藝術欣賞習慣的不同。
二
既然是友好城市的音樂藝術訪問團,又有一位“一把手”的文化局長帶隊,福州市委書記就設宴招待演出團,吃了些什麼大菜早已經忘記,隻記得上的是“四特酒”。宴會上,賓主推杯換盞酒香四溢,談笑之間其樂融融,我卻沒敢喝一口,規規矩矩坐在田局長身旁小心翼翼地應付場麵。田局長悄悄對我說,四特酒啊,好酒,怎麼不喝。我說,不敢了,喝醉了出洋相不好。田局長微微一笑似乎釋然。
完成了友好訪問的使命,樂團繼續進行商業演出。原以為就此打道回府也就算了,沒想到田局長卻說,小嶽,咱們兩個走。說是順便去一趟廣州,考察一下文化市場發展情況,再跟廣州市文化局研究一下明年的畫展交流活動怎麼搞。
對馬團長說了聲再見就一路繼續南下。經過了汕頭、廈門、泉州就到了廣州。那時候沒有旅行社這一說,一路上買票乘車聯係住店安排就餐全由我張羅。作為局長的隨從,我懷裏藏著千兒八百來塊差旅費,那是一分一毛都不敢亂花,否則回去沒辦法報銷。除了住店乘車算在公家的賬上,一路上當然也看了些鼓浪嶼日光岩之類的名勝古跡旅遊景點,門票卻全部自費,吃飯就餐也都是自己掏腰包。
到了泉州就去石獅鎮看看,才知道這裏的東西差不多都是從台灣海峽走私過來。一堆一堆的電子手表像土豆蘿卜堆得滿地都是,隻買一塊手表人家都不願意搭理你。批發價兩塊錢一隻,單買一隻卻要三塊錢。講講價錢說兩塊五吧,老板娘頓時就不耐煩了,說五毛錢我沒時間和你糾纏,要,你就交錢,不要,你就請便,別耽誤我做生意。財大氣粗店大欺客才知道我真是腰杆子軟。田局長工作多年,多少有些積蓄,就花四十塊錢給兩個兒子買了兩塊“日本精工表”,後來才知道是走私水貨“大一鑽”。我是個小秘書口袋裏本來就沒有幾個銅板,咬牙切齒地花三塊錢買了塊台灣生產的電子表,不想還沒到家,那表蓋子就掉了下來,隻好弄點膠水粘一粘。石獅鎮這夥賣假貨的王八蛋真正是騙人沒商量,宰人不眨眼。後來,全中國甚至全世界都知道了石獅鎮是如何快速地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率先走進先富起來的村鎮的行列的。當然,現在的石獅市早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那種狀況了。到了深圳去香蜜湖度假村遊樂園觀光,一瞧門票要花五塊錢,弄的大局長和小秘書心疼肝顫,居然就沒敢進去瞧瞧。那時候一碗蘭州牛肉麵不過三兩毛錢,掏出五個元人民幣幾乎是半個月的飯錢。文件上明文規定旅遊景點的門票一律不予報銷,那就在大門前溜達溜達算是到此一遊。
田局長是一位清正廉潔到了一百二十分的好幹部,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和藹可親,曾經在商業戰線工作了十幾年知道經濟問題的嚴重性。我是第一次揣著公款往外花,當然不懂得弄虛作假虛報冒領的那些鬼把戲。公私分明單據齊全賬目清楚全部按照規矩來,就是局長也沒辦法違反財務製度從我這裏花出去一毛一分錢。哪像後來的那些貪官汙吏腐敗分子——當然不是清水衙門文化局的窮幹部,而是報紙上披露的王寶森陳希同之流,公款消費胡吃海喝不管不顧也就可以了,卻終於發展到賭搏嫖娼也要用老百姓的血汗錢埋單。一些汙吏一夜之間輸掉幾百萬公款也不皺眉頭,有的貪官包二奶敢買座別墅送給那些下賤婆娘。貪官汙吏們“瀟灑”到揮金如土,公款似糞,當然讓人恨得咬牙切齒、怨聲載道。
三
考察了廈門廣州深圳香蜜湖,看過了舞會歌廳電子遊戲房,就知道了廣州深圳的文化氛圍已經開始賽香港了。歌廳裏唱的全部都是粵語歌曲,舞會風格整個都模仿香港做派。瘋狂的東門少爺和著震耳欲聾的迪斯科舞曲在舞池裏“抽瘋”,妖豔的西關小姐拉拉扯扯濃妝豔抹要陪你起舞。立交橋下居然有了拉客的妓女,瞧見你過來就抖動著一臉的憔悴和濃妝的脂粉呼喚你“先森,玩一玩啦”。人家小姐倒是沒怎麼著,不過說說而已,不願意“玩一玩”也不會強求,卻嚇得我落荒而逃,生怕惹出什麼麻煩來。滿街的書攤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書刊雜誌,封麵上不是女人的大腿就是惹眼的胸罩。就有倒賣黃色錄音帶的爛仔跟著你糾纏不休,“先森,買一盒吧,很好聽的啦。”那時候,倒騰淫穢錄像帶的好像還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