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口站著幾個人,正時不時的伸頭向屋內探望,當吳四妹哭著跑到曬場,人們齊刷刷的轉過頭,目光集聚在她的身上。她的哭聲驚動了屋裏的村長,一進一出,村長和吳四妹在屋門口碰個正麵。吳四妹見到村長,猶如見到青天大老爺,悲痛的哭聲一下子加大了許多。年近六旬的村長,穿一件有破洞的深紫色毛衣,外麵披著一件很顯然不合身的藍色西服。麵對悲傷的吳四妹,連忙掐滅手上的煙,熟練的夾在耳上。哼哼的舒一口痰,一個勁地安慰她。其他人的話或許對吳四妹不產生療效,但這位當地最高長官的關懷,應該起到十分顯著的作用。她的情緒稍有收斂。
敦厚的吳四端著臉盆,低著頭,步履沉重地往屋裏走,蒼白的臉上除了悲痛還帶著內疚,那副神情如同他就是害死兒子的罪魁禍首。村長輕輕拍拍吳四妹的肩,示意她節哀。然後徑直走到吳四麵前,吳四停住腳步低頭不語,真相是一個有著無限悔恨的罪犯。門前站著的人竊竊私語。
搪瓷臉盆裏的水灑落太多,已經無法淹過赤紅大魚的肚腹。魚在水裏一動不動,隻是時而睜開那雙深凹眼。
“吳四,平常勸你多學習,你啊,從來不當回事。想找錢也別把兒子的命給搭上。我已通知了派出所,他們答應來這處理。這人命關天的事,還得弄個水落石出。”村長特別認真的對他說,並瞟了一眼臉盆裏的大魚。
“就這玩意?真是冰湖裏抓住的?不過是條鯉魚嘛!”村長一邊說一邊伸手欲奪過吳四手上的臉盆。
吳四麵無表情,倔強的避開村長。在這特殊的情形下,村長知道不便豪強霸道,識趣的把手縮了回去。他上下審視一番吳四,見他滿身衣衫襤褸,血跡斑駁,眼神中含有置疑。
“怎麼是這副樣子?又發生啥了?”村長問話的口吻像似領導審案。
“鐵釘螞蟥,穿山野豬……”吳四低沉的回答。
“啥!真是兩樣都遇上了?這人啊!倒黴起來,喝水都他媽的塞牙。”村長說著在大腿上重重地一拍。
旁邊站著的人全部將目光集體的專注吳四,並帶有滿臉驚詫的發出議論。這時我才知道鐵釘螞蟥,穿山野豬,瓦蛇其實在平常生活裏人們很難遇到,尤其是科技進步的今天。短短的時間我卻遭遇螞蟥,狹逢野豬,一路闖關涉險。這番不可思議的奇遇,我到底該把其歸結成自己的運氣,還是倒黴呢?真不好定論,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幸運,那就是我曾經過,可現在仍活著。
有人提出:遇到鐵釘螞蟥本是九死一生,能僥幸逃生那已算命大福大造化大,人們勉強可以相信被攻擊者活下來的幾率。但與穿山野豬搏鬥,還能在豬蹄下虎口脫險,簡直是天方夜譚,令人匪夷所思。村長和旁觀的人們用異樣的目光掃視吳四和吳四妹,所有人認為夫妻倆因兒子的喪亡而重度悲傷,以致精神失常,產生了錯覺。
村長算有城府,剛想點支煙,忽然想起耳朵上還夾著半支,匆忙將煙盒塞進衣服口袋,點燃半支香煙。他吐出一團煙霧,狀如智者。村長和大家看來還是給吳四兩口子留了點情麵,沒有直接戳穿他們的胡言亂語,隻是舉出那些遭遇鐵釘螞蟥,穿山野豬的人作為例子,的確沒有一個死裏逃生。聽到這裏我立即是頭皮發麻,脊椎冰涼。誠摯的對那條赤紅大魚,隱身高人升起一陣感恩的敬意。
估計吳四與吳四妹並未聽懂村長的弦外台詞,滿臉木訥茫然,更不可能解釋什麼,隻有無聲的沉默。我向前走了幾步,準備清清楚楚的把我們的親曆向他們做一次演說,話到嘴邊卻重新吞進肚裏。轉念一想,假如我口若懸河的道出事情真像,在場的人,除吳四兩口子以外,敢肯定沒有人相信我這外鄉人的話,隻會當瘋語來處理。到現在村長是否才開始注視到我,經過一番盤問,在吳四從旁的解釋下,村長和這些山民才收回有些敵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