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靜靜的等了一陣子,企盼著隱身高人閃亮登場,最終是一點響動沒有,那高人仍藏於雲霧,無影無蹤。吳四夫妻思維簡單,大腦多有空白,見周圍無人站出,也不願多想,硬是催我上路,抓緊時間前往他家。吳四端起臉盆與妻子前後上路,我也隻好暫罷疑慮,跟著他倆沿著這羊腸小道朝黑山方向前行。
突然,我有一種感覺,我們三人真像去西天取經路途中的三徒弟,借神仙的力量收服了千年豬妖,然後重踏山路,去尋找不知下落的師傅。隻是神仙到底是誰我們都沒見到?我應該算是沒有如意金箍棒的悟空,吳四妹是沒有釘耙的八戒,吳四是端著臉盆的老沙。真夠山寨!
經過一路的艱苦跋涉,終於穿出一片密密的森林,遠遠的看見了吳四的家。後半段路走得盡管依舊勞累,還得忍住與野豬搏鬥的創傷,但總算較為順利。一直提心吊膽的害怕遇到吳四所說的瓦蛇,終於沒與其照麵,這不得不承認是一種慶幸。鐵釘螞蟥,穿山野豬早已把我搞得精疲力竭,若真要再與傳說中的瓦蛇過招,實在會心身俱焚。
吳四妹看到山坡上的土牆草頂屋,神經質的號啕大哭,一瘸一拐,不顧一切的朝前麵衝,完全忘記了野豬給她留下的傷痛。吳四,忽然情緒跌到低穀,怎樣也邁不開步子,兩眼直怔怔的一邊走一邊盯著臉盆裏的赤紅大魚。對兒子的溺水而亡,他同樣有難以抑製的悲痛,內心甚至有沉重的自責和內疚,隻不過他在竭力克製這種情緒。他如果像妻子那樣悲痛於外,無疑隻會增加悲痛的濃度。
遠處是雲遮霧罩的神秘黑山,頭上的天空是淺灰色,天與山相接的邊緣線掛有一條一望無際的陰雲,格外分明的劃出天與地的區別。山腳的墨綠,往上逐次的過渡到純黑,在濃霧的依襯下,顯得空靈而縹緲。整個黑山充滿了易於讓人感受到的寒氣,冷峻得沒有一絲的暖意,即使用眼睛多望幾眼,那無法捉摸的幽邃仿佛冰冷了全身。若說黑山沒有生機,一味的隻有陰霾,那是不準確的感覺,因為它所蘊含的生機顯示出的氣息是遙不可及,陰陽難測,深度詭異。
吳四走著走著,故意停下來等我。其實我滿佩服吳四的毅力和耐力,雖然他是文盲,但從始至終的表現都顯出了心智的健全。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總是堅持自己端著臉盆走。仿佛一旦換到別人手上,便有閃失的危險,唯有他本人才真正了解那條魚的價值和意義。這也許是難以言說的靈犀,是一種莫名的寄托,尤其當聽到他兒子的噩耗後,體現得更加的明顯。
“喂,那就是黑山。”他等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還朝著遠處的黑山噘了噘他那兩角不對稱的嘴。
他的這一個小小的舉動,深深地打動了我,在如此悲痛,沮喪的情緒中,他還不忘向我介紹黑山,實在是難能可貴。我暗自思襯,一定要好好的幫他們夫妻倆處理好孩子的後事。
黑山看上去很遠,同時又看上去很近,那濃濃的霧障下麵到底遮蓋著怎樣的神秘?千年凝凍的冰湖是一個傳說呢,還是真實存在?深不可測的湖中難道真有古怪水獸?假若沒有,那麼這條神奇的赤紅大魚又該做怎樣的解釋?我腦子裏閃掠著一個個的問號,亟待得到證實與解答。
終於我走到了吳四的家。這是山區裏常見的貧窮而破舊的家,土牆根長滿了莫名的植物,藤蔓爬著土牆往上長,那裂開的縫裏都生有青青的蘚類。因為他們是整個村子最偏僻的人家,而且獨此一戶。在幾乎村村通電的今天,他們依舊沒享受到現代社會帶來的光明。前年當地政府的村村通電力工程總算建成使用,可村裏在上報規劃時竟將吳四家給遺漏。為此吳四還去縣裏上訪過一次,後來村長告訴他隻要他們願意支付大部分工程費,他可以幫忙上下跑動,為他家辦妥這事。牽涉到支出,吳四趕緊與老婆商量,最後結果是繼續點煤油燈,反正口袋裏沒票子可掏。
吳四和兒子一直惦記著這樁事,除了向往光明而外,還企盼著看上電視節目。他倆背著四妹沙裏挑金,日積月攢,巴望著早日湊足村長要的架設電線的工程款。赤紅大魚的出現,催生了父子倆的致富夢想。可誰也沒料到最後會是這樣一個悲慘結局。
吳四家雖一貧如洗,破舊簡陋,但所處地理位置還稱得上水風水寶地。四周林木蔥鬱,植物茂密。坡下一條細細的小溪纏繞,門前有塊較平整的曬場。綠蔭層層,正好在平壩處自然形成一缺口,陽光無阻擋的直射至此。本是有些潮濕晦暗的山坳,就隻有這裏顯得亮堂。同時,曬場坐落於山坳的前沿,缺口的中心位置,正當風口,所以空氣易於流動,比其他周圍的地方都要清新淨爽。總體而言,吳家就像童話中經常描繪的森林木屋,充滿著令人遐思的童話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