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上布滿了亂石，野草肆意的蔓延，幾乎把可下腳的地方全都覆蓋。吳四知道老婆遇到大麻煩，不顧一切的撒腿狂奔，踩在這凸凹不平的山道上如履平地，十分熟練。他跑過之處，生著的野草橫七豎八的踏倒一片。我實在佩服他老人家，手上端著臉盆還能成為草上飛，若是手無掛礙那將是何等的風馳電疾。隻是盆中的水在他奔跑的過程中，偶爾搖蕩飛濺。奇怪的是，那條赤紅的大魚在盆裏一動不動，任憑擺布，的確神了，簡直過於善解人意。
我喘著粗氣，艱難的跟在他後麵，竭盡全力的想與他基本同步。然而，即便我爆發出了全部的潛能也無濟於事，現代城市的生活已經從本質上退化了我們應具有的生物功能。我原打算想讓吳四把臉盆交給我，暫時替他代管，眼見他這番急促，我真是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前方吳四妹的呼救聲離我們越來越近，循聲望去，隻見她沿著山道朝我們瘋跑而來，速度之快令人歎為觀止。在她身後有一個黑點窮追不舍，那移動的速度同樣叫人瞠目結舌。黑點逐漸拉近與她的距離，眼看快要趕上她了，隱隱約約的還聽到一陣陣“呼嚕，呼嚕……”的怪嚎。
吳四突然停住，臉刷地一下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黃豆般的汗粒。他猛地轉過身，二話沒說把臉盆遞給我，迅速在草叢裏拾起一塊堅硬的，帶有尖齒棱角的岩石，緊緊握在手中。眼神裏雖含有懼怕的成分，但總體像一個威猛的鬥士，與他平時形象對比完全是判若兩人。在自己老婆遭到侵犯的危險時刻，這位敦厚的，甚至有點窩囊的農民最終顯出了英雄本色。
“穿山野豬？”我問話的聲音不大。
他仿佛根本沒聽到我的問話，緊張得臉部肌肉都快完全僵硬，握著尖齒棱角岩石塊的手，由於過度使力竟捏出哢哢嚓嚓的骨關節的聲響。吳四分明十分清楚穿山野豬的凶猛和厲害，此時此刻想必已周身充血，心中害怕的地方逐步被搏鬥的欲望填補。狹路相逢勇者勝，一絲一毫的膽怯都有可能造成無可挽回的失敗。
終於吳四妹跑到了丈夫身後，一屁股癱軟在草叢裏，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兩眼昏厥般的翻著白眼，不均勻的喘著粗氣。我無法想像她在遇到穿山野豬時的驚悸，當她不小心惹惱了這凶悍的家夥時，她又是如何奔逃。這麼長的路程，別說跑，就算一步一步的走都不是易事。何況她還是上了年紀的婦女。野豬的追蹤速度以及耐力遠勝於很多動物，照常規人根本無法與其比賽，一般情況這種追蹤遊戲頂多維持在1000米的極限範圍內。
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農村婦女創造出了一個奇跡，她居然能與穿山野豬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始終沒有讓野豬追上自己，一口氣起碼跑了兩三公裏的路程。這就是人的身體中不可思議的潛能，被求生的欲望激發得噴薄而出。一切皆有可能啊！就在這一瞬間，我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樊小山、郭火炮他們那一群鮮為人知的人。
穿山野豬四蹄生風，所過之處草爛泥濺，那急促的呼嚕聲令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眼看野豬即將攻來，離吳四也就隻有不足兩米的距離。我找了個平坦的地方放下水盆，同樣提高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在路邊草叢摸到了一根粗圓彎曲的木棒，雙手緊握，微微下蹲，拉開架勢，準備與穿山野豬血戰到底。
吳四直麵猛撲過來的野豬，雙腳呈弓字形穩穩地站著，嚴陣以待，毫無怯懦，緊握石頭的右手食指微微的敲彈。如果說剛才他還心有餘悸，可此時他反而釋懷許多。當危險降臨的時候，人的大無畏精神源於何處？其實來源於絕望。知道災難即將發生，自己卻無法躲藏，已逼入絕境的關口，往往都會選擇背水一戰，以搏求生。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看清了凶猛撲過來這頭黑乎乎的家夥，我倒吸幾口涼氣，它那模樣算夠惡心，夠猙獰，夠恐懼。說到野豬，人們一點都不陌生，其知名度極高。雖不能與黑眼圈國寶大熊貓的名氣相提並論，但說它婦孺皆知，家喻戶曉一點也不誇張。它在我們這個古老而文明的國度分布很廣，東西南北中都有野豬的行蹤。這家夥的外貌，習性人類早已了解太多，的確一點也不新奇。然而，眼前這頭成年野豬與平常所看到的野豬存在著很大的差異，區別應該是較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