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過份並不是好事。享有一切必需品並不是好事。
如果我們太年輕,我們就判斷不好;如果太年老,也一樣。如果我們想得不夠,如果我們想得太多,我們就會頑固不化,我們就會因而頭腦發昏。如果我們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之後倉促之間加以考察,我們對它就一心還是先入為主的成見;如果是時間太長之後,我們又再也鑽不進去了。站得太遠或是太近來觀看繪畫,也是這樣;僅僅有一個不可分之點才是真正的地方:其餘的則不是太近,就是太遠,不是太高,就是太低。在繪畫藝術上,透視學規定了這樣一個點。然而在真理上、在道德上,有誰來規定這樣一個點呢?
當一切都在同樣動蕩著的時候,看來就沒有什麼東西是在動蕩著的,就象在一艘船裏那樣。當人人都淪於恣縱無度的時候,就沒有誰好像是淪於其中了。唯有停下來的人才能象一個定點,把別人的狂激標誌出來。
生活沒有規律的人向生活有秩序的人說,正是這些人背離了自然,而他們卻自信是在遵循自然的;正象坐在船裏的人自信是岸上的人在移動那樣。這種說法對一切方麵都是類似的。一定要有一個定點,才好做出判斷。港岸可以判斷坐在船裏的人;可是我們在道德方麵又以哪裏為港岸呢?
矛盾是真理的一個壞標誌:有許多確鑿的事物是有矛盾的;有許多謬誤的事物又沒有矛盾。矛盾既不是謬誤的標誌,不矛盾也不是真理的標誌。
懷疑主義——每件事物在這裏都是部分真確的,部分謬誤的。根本真理卻不是這樣;它是完全純粹的而又完全真確的。這種混雜玷汙了真理並且消滅了真理。沒有什麼是純粹真確的;因而當真確是指純粹真確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麼是真確的了。人們說,殺人千真萬確是壞事;是的,因為我們十分認識壞事和謬誤。然而人們所說的好事又是什麼呢?是貞潔嗎?我說不是的,因為世界將會絕種的。是婚姻嗎?不是的;節欲要更好的多。是戒殺嗎?不是的,因為無秩序將是可怕的,而且壞人將會殺死所有的好人。是殺人嗎?不是的,因為那會毀滅人性。我們隻不過具有部分的真和善,同時卻滲雜著惡和假。
最有趣的事情就是考慮一下:世界上有許多人已經拋棄了上帝的和自然的全部法律,卻又自己製造了法律,並且嚴格地遵守這些法律,例如穆罕默德的兵士以及強盜、異端等等。邏輯學家也是這樣。鑒於他們已經突破了那麼多如此之正當而又如此之神聖的法律,所以看來他們的放肆不羈就仿佛是沒有任何界限、也沒有任何障礙的。
懷疑主義的、斯多噶派的、無神論者的等等,他們全部的原則都是真確的。但他們結論卻是謬誤的,因為相反的原則也是真確的。
▲三十二 人民有著健全的意見
健全的人民的意見——精心打扮並不都是虛飾;因為它還顯示有一大堆人在為自己工作;它是在以他們的頭發顯示他們有傭人,有香粉匠,等等;以他們的鑲邊顯示他們有絲帶、金線……等等。因此,占用很多人手這件事並不是單純的虛飾,也不是單純的裝配。人們所擁有的人手越多,他們就越有力量。精心打扮就是在顯示自己的力量。
尊敬也就是:“麻煩你”。這在表麵上是虛文,但卻是非常正確的;因為這就是說:“我願意麻煩自己,假如你需要的話;盡管它對你無用,我還是這樣做。”此外,尊敬還能用以鑒別大人物:假如尊敬就是坐在扶手椅上,那末我們就會對人人都尊敬了,這樣我們也就不能鑒別什麼;但是我們既然非常麻煩,所以我們也就非常有力地作出了鑒別。
世界上最沒有道理的事,可以由於人們之不講規矩而變成為最有道理的事。還有什麼事能比選擇一位王後的長子來治理國家更加沒有道理的呢?我們是不會選擇一個出身於最高門第的旅客來管理一艘船的。
這種法則會是滑稽可笑的而又不公正的,然而由於人們就是這樣並且總是這樣,所以它就變成為有道理的和公正的了;因為我們要選擇誰是最有德而又最聰明的人嗎?我們在這上麵馬上就會揮拳相向的,人人都自以為是那個最有德而又最聰明的人。因而,就讓我們把這種品質附著在某些無可爭辯的東西上吧。這位是國王的長子;這一點是道道地地的,決沒有爭論的餘地。理智不能做得更好了,因為內戰是最大的災禍。
孩子們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人尊敬,就大為詫異。
貴族身份是一種極大的便宜,它使一個人在十八歲上就出人頭地、為人所知並且受人尊敬,就像別人要到五十歲上才配得上那樣。這就不費氣力地賺了三十年。
什麼是我?
一個人臨窗眺望過客,假如我從這裏經過,我能說他站在這裏是為了要看我嗎?不能;因為他並沒有具體地想到我。然則,由於某個女人美麗而愛她的人,是在愛她嗎?不是的;因為天花——它可以毀滅美麗而不必毀滅人——就可以使他不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