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我不知道我從何而來,我同樣也不知道我往何處去;我僅僅知道在離開這個世界時,我就要永遠地或則是歸於烏有,或則是落到一位憤怒的上帝的手裏,而並不知道這兩種狀況哪一種應該是我永恒的應分。這就是我的情形,它充滿了脆弱和不確定。由這一切,我就結論說,我因此就應該不再夢想去探求將會向我臨頭的事情而度過我一生全部的日子。也許我會在我的懷疑中找到某些啟明;但是我不肯費那種氣力,也不肯邁出一步去尋求它;然後,在滿懷鄙視地看待那些究心於此的人們的同時,我願意既不要預見也沒有恐懼地去碰碰這樣一件大事,並讓自己在對自己未來情況的永恒性無從確定的情形之下,懨懨地被引向死亡。”

誰會希望跟一個以這種方式講話的人作朋友呢?誰會從人群中間挑出他來,好向他傾談自己的事情呢?誰會在自己的苦痛之中求助於他呢?而且最後,我們又能派定他的一生有什麼用處呢?

▲二十七 為不確定的東西而努力

如果除了確定的東西之外,就不應該做任何事情,那末我們對宗教就隻好什麼事情都不做了;因為宗教並不是確定的。然而我們的所做所為又有多少是不確定的啊,例如航海,戰爭。因此我說那就隻好什麼事情都不要做了,因為沒有任何事情是確定的;可是比起我們會不會看見明天到來,宗教卻還有著更多的確定性呢;因為我們會不會看到明天,並不是確定的,而且確實很有可能我們不會看到明天。但我們對於宗教卻不能也這樣說。宗教存在並不是確定的;可是誰又敢說宗教不存在乃是確實可能的呢?因而,當我們為著明天與為著不確定的東西而努力的時候,我們的行為就是有道理的;因為根據以上所證明的機遇規則,我們就應該為著不定的東西而努力。

聖奧古斯丁看到了我們是在為著不確定的東西而努力的,如航海,作戰等等;然而他並沒有看到證明我們應該這樣做的那條機遇規則。蒙田看到一個缺陷的精神引人反感,以及習慣能做到一切;然而他沒有看到這種效果的原因。

所有這些人都看到了效果,但他們並沒有看到原因;他們比起那些已經發見其原因的人們來,就像是隻具有眼睛的人之於具有精神的人一樣;因為效果是可感覺的,而原因卻惟有對於精神才是可見的。盡管這些效果可以被精神看得見,但這種精神比起看得見其原因的那個精神來,就又像是感官之於精神了。

根據機遇,所以你就應該使自己不辭辛苦去追求真理;因為假如你未能崇拜真正的原理便死去,你就整個都完了。——你說:“如果上帝願意我崇拜他,他就會留給我他那意誌的標誌。”——他已經這樣做過了;但你卻錯過了它們。 因此,努力去追求它們吧;這才是最值得的事。

機遇——按照如下不同的假設,世上的生活也就必定隨之而異:(一)假如我們能永遠生存在世上,(二)假如確實知道我們在世上不會生存很久,但不能確定我們是否會在世上生存一小時。這後一種假設才是我們的假設。

在某些艱辛而外,除了十年(因為十年,這也是機遇)的自愛心竭力在討好別人而並不成功;你到底又允諾了我什麼呢?

反駁——希望得救的人在這一點上是幸福的,然而他們也有著對地獄的恐懼作為相反的力量。

答辯——是誰才更有理由恐懼地獄呢?是對於地獄的存在根本無知並且如其有地獄的話,確實會受懲罰的人呢?還是確實信服地獄的存在並且如其有地獄的話在希望著得救的人呢?

他們說:“假如我有信仰,我會立刻拋棄歡樂。”而我呢,我要向你說:“假如你拋棄歡樂,你會立刻就有信仰。”因此,就要由你來開始了。如果我能夠,我就給你以信仰;然而我不能夠做到,因此也不能夠驗證你所說的真理。但是你卻很可以拋棄歡樂並驗證我所說的是不是真的。

順序——我害怕自己犯錯誤並發見基督教是真理,遠過於我害怕自己相信基督教是真理而犯錯誤。

▲二十八 智慧把我們帶回童年

迷信與欲念。顧慮,壞的願望。壞的恐懼:這種恐懼不是出自人們信仰上帝,而是出自人們懷疑上帝是否存在。好的恐懼出自信仰,假的恐懼出自懷疑。好的恐懼和希望結合在一起,因為它是由信仰產生的,並且因為我們希望著我們所信仰的上帝;而壞的恐懼則和絕望結合在一起,因為我們恐懼著我們對之根本就沒有信仰的上帝。前一種是恐懼失去上帝,後一種則是恐懼找到上帝。

有人說,“奇跡會堅定我的信心。”他們這樣說,是在他們並沒有看到奇跡的時候。理智從遠處看來,好像是限製了我們的眼界;然而當我們達到那裏的時候,我們就又開始看到更遠的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我們精神的流轉。可以說,沒有一種準則是沒有某些例外的,也沒有一種真理是如此之普遍,竟沒有某些方麵是它會失效的。隻要它並不是絕對的普遍,而可以讓我們對當前的題目有援引例外的餘地,並且說:“它並不永遠是真的,因而就有些情況並非如此”,—— 這樣就夠了。另有待於指出的就隻是,這一點本身也是如此;而這就是為什麼假如有一天我們並沒有發見例外,我們就會非常之尷尬或者非常之不幸的緣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