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種談論使你高興,並且看來堅強有力,要知道它是一個此前和此後都在屈膝祈求著那位無限而又無私的上帝的人所說出來的,他向上帝奉獻了他的一切,以便使你為了你自己的好處以及為了他的光榮也獻出你的一切;並且因此力量也才可以與那種卑躬屈節符合一致。
▲二十五 大人物和小人物有著同樣的意外
消遣——毫沒有想到死而死,要比想到毫沒有危險而死更容易忍受。
人生的可悲就奠定了這一切;既然他們看到了這一點,他們就從事排遣。
消遣——人類既然不能治療死亡、悲慘、無知,他們就認定為了使自己幸福而根本不要想念這些。
盡管有著這些悲慘,人還是想要能夠幸福,並且僅僅想要能夠幸福而不能不想要幸福;然而他又怎樣才能掌握幸福呢?為了要好好做到這一點,他就必須使自己不朽;然而既然不能不朽,所以他就立意不讓自己去想到死。
消遣——假如人是幸福的,那麼他越是不消遣就會越發幸福,就象聖人或者上帝那樣。——是的;然而能夠享受消遣,難道不也是幸福嗎?——不是的;因為幸福是從別的地方、是從外部來的;因而它是依賴性的,並且可能受到千百種意外事件的幹擾而造成的不可避免的痛苦。
可悲——惟一能安慰我們之可悲的東西就是消遣,可是它也是我們可悲之中的最在的可悲。因為正是它才極大地防礙了我們想到自己,並使我們不知不覺地消滅自己。若是沒有它,我們就會陷於無聊,而這種無聊就會推動我們去尋找一種更牢靠的解脫辦法了。可是消遣卻使得我們開心,並使我們不知不覺地走到死亡。
我們從來都沒有掌握住現在。我們期待著未來,好像是來得太慢了,好像要加快它那進程似的;不然,我們便回想著過去,好攔阻它別走得太快:我們是那麼輕率,以致於我們隻是在並不屬於我們的那些時間裏麵徘徊,而根本就不想到那惟一是屬於我們所有的時間;我們又是那麼虛妄,以致於我們夢想著那種已經化為烏有的時間,而不加思索地錯過了那惟一存在的時間。這乃是由於現在通常總是在刺痛著我們。我們把它從我們的心目之前遮蔽起來,因為它使我們痛苦;假如它使我們愉悅的話,我們就要遺憾於看到它消逝了。我們努力在用未來去頂住它,而且還想把我們無能為力的事物安排到我們並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到達的時間裏去。
假使每個人都檢查自己的思想,那他就會發見它們完全是被過去和未來所占據的。我們幾乎根本就不想到現在;而且假如我們想到的話,那也不過是要借取它的光亮以便安排未來而已。現在永遠也不是我們的目的:過去和現在都是我們的手段,唯有未來才是我們的目的。
因而我們永遠也沒有在生活著,我們隻是在希望著生活;並且既然我們永遠都在準備著能夠幸福,所以我們永遠都不幸福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們說日月蝕預兆著不幸;因為不幸是常見的,從而當不幸是如此之經常臨頭時,他們也就是經常猜中了。反之,假如他們說日月蝕預兆著幸福,那麼他們就會是經常撒謊了。他們把幸福僅隻歸之於罕見的天象遇合,因而他們往往是很少猜不中的。
可悲——所羅門和約伯是最認識而又最善於談論人的可悲的:前者是最幸福的,後者是最不幸福的;前者從經驗裏認識到快樂的虛幻,後者則認識到罪惡的真實。
我們對自己認識得那麼少,以致有許多人在自己身體很好的時候就自以為要死了;又有許多人當他們已臨近死亡的時候卻以為自己身體很好,並沒有感到熱病臨頭或者是腫瘤就要長出來了。
克倫威爾要蹂躪整個的基督教世界:王室被推翻了,而他自己的王朝則是永遠強盛的;隻是有一小塊尿沙在他的輸尿管裏形成了。就連羅馬也在他的腳下戰栗;然而這一小塊尿沙既經在那裏麵形成,於是他就死了,他的王朝也垮台了,一切又都平靜了,國王又複辟了。
〔三個東道主〕一個曾享有英國國王、波蘭國王和瑞典女王 的友誼的人,難道會相信自己在世上竟找不到一個隱退和容身之所嗎?
當奧古斯都聽說,希律下令把兩歲以內的孩子一律處死,而其中也有希律自己的孩子在內時;奧古斯都就說,作希律的豬還比他的兒子好一些。馬克羅比烏斯,《農神節書》第二卷第四章。
大人物和小人物有著同樣的意外、同樣的煩惱和同樣的熱情:然而一個是在輪子的頂端,而另一個則靠近中心,因而在同樣的運動中動蕩也就較小。
我們是那麼不幸,以致唯有在某件事若搞不好就會使我們煩惱的情況之下,我們才會對於那件事感興趣;因為我們有千百件事情可以做,並且是時時都在做著。〔誰〕要是發見了可以享受好事而又不為相反的壞事所煩惱的秘密,他就找到了要害;而那就是永恒的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