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水甘甜可口,清洌無比,被喻為泉中聖水。山民在此泉周圍栽了不少樹,誰家栽下的就是誰家的,有白楊,有柳樹,有桃樹,有杏樹,有梨樹,各種樹木薈萃,也是一大景觀。“馬刨泉”作為旅遊景點開發時,山民們很不高興,他們要把他們的樹賣給洪青,樹的價錢也是高得嚇人。沒辦法,洪青就提出了一個方案,他說樹仍然歸山民自己,山民還可以在這裏投資建“小木屋”和“蒙古包”,也可開山貨批發部,將來這裏所產生的效益都歸山民自己所有。這個方案一實施,山民就開始搶奪地盤,誰都想多弄幾個掙錢的地方。結果,溝前和溝後的山民就為這事打了起來,還把很多年不用的獵槍翻了出來,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勢。景點還沒開發出來,“馬刨泉”就成了打群架的戰場,也不知這裏是不是真有一種古戰場的精靈在作怪。
洪青到的時候,山民已打紅了眼。溝前的山民抱成一團想把溝後的山民打走,溝後的山民抱成一團想把溝前的山民打走。洪青的爹也在裏麵,他算是溝前的,他竟然也抱著一杆獵槍虎視眈眈的。洪青的爹看見了洪青,就喊,我兒子來了,我兒子說了算!結果溝後的山民就朝洪青圍了過來,他們不聽洪青說什麼,就拿著老杆獵槍朝著洪青沒頭沒腦地砸下來。洪青雙手抱著頭喊:你們不要打了,這樣打下去解決不了問題。洪青感到自己的頭部受到猛烈的撞擊,眼冒金星的同時他聽到他的父親仍在大聲吼:我兒子說了算,我兒子讓誰蓋房誰才能蓋房!洪青又喊了句“大家先冷靜一下……”,他這句話還沒喊完就被一槍托砸昏了。他躺在“馬刨泉”的邊上,承受著更加凶猛的暴力卻是無力掙紮。
洪青的父親還在那裏一個勁兒地叫嚷,我兒子說了算,我兒子說了算!這無疑火上澆油,他們打的就是這個說了算的人,這個說了算的人代表的是溝前的人,因為他是溝前人的兒子。這是一群發狂的人,這是一群打紅了眼的人。他們瘋了似的打一個人,他們卻不知道這個人手無寸鐵。以洪青的爹為代表的溝前的山民也衝了上來,他們打溝後的山民,但他們隻知道打,卻不知道把洪青救出來。溝前溝後的人糾纏在一起打,在洪青身上踩來踩去的。洪青沒有知覺,喊不出聲來,他們就以為踩在一塊石頭上。叫洪青來的那人一看嚇傻了,他站在邊上喊,別打了,別打了,洪青是來給你們處理事的。那些人根本聽不進去,他們打紅了眼,又朝喊叫的人打過來。這人不敢喊了,撒開腿就跑。那些人繼續廝打著、吵罵著,抱成一團的兩股人混在一起,為了他們各自的利益而戰。山風吹拂著,血腥的氣味兒慢慢散開。
洪青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其實他爹還在那裏叫嚷,可是他聽不到。
剛才叫洪青來的那人一趟子跑到談判的會場外大喊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要出人命了。他就是從這裏把洪青叫走的,他又跑到這裏來喊人。鄉長和書記都在會場,聽了那人的喊叫,就宣布休會。
談判沒有結果,玉榮也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她並沒把這事往洪青頭上想。書記和鄉長跟著喊叫的那人匆匆走了,玉榮和關月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這時候她仍沒有意識到洪青會出什麼事,她隻是覺得自己心緒煩亂,不知道做什麼好。她雖然和關月說著語,卻是有口無心,常常是答非所問。關月驚異地望著她,她還從來沒見過表姐這種樣子。
後來,有鄉派出所的民警出現在這裏,有好多山民亂紛紛地往一個地方擁去。玉榮拉住一個民警問,真出人命了?
民警說,“馬刨泉”那裏打死人了。書記和鄉長發威,全部警員都出動了。再後來,玉榮就聽說洪青也去了“馬刨泉”,洪青被那幫山民打了,打成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
玉榮和關月趕去時,洪青已被送往鄉衛生所了。鬧事的山民讓派出所抓了幾個,再的都像鳥一樣散了。洪青的爹躺在一攤血汙旁哭,也沒人管他。有一個民警對玉榮說,這老頭子也是鬧事者,不是他在裏麵瞎攪,他兒子也不會死。玉榮眼睛一黑,她忙掙紮著說,你是說,你是說他兒子死了?那民警邊收拾現場邊說,打成那樣,還能活?書記和鄉長想救活他,可那樣子能活嗎?玉榮木呆呆的,她說,你是說打成那樣子就不能活了?他真的不能活了嗎?民警沒抬頭,他仍在現場邊查看邊記錄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頭部嚴重受傷,一點氣息也沒有,誰能讓他活過來誰就是神仙了。玉榮木呆呆地聽民警說話,她感覺到兩邊的山都朝她壓了過來,她胸中憋了一口氣,這口氣在嗓子處滾了一下,然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關月喊,表姐,表姐,你怎麼了?表姐,你醒醒,你醒醒呀!民警也跑了過來,他說,趕快送醫院吧,今天這是怎麼了?關月說,今天是黑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