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榮的姨媽在醫院住了半個月,身體總算康複了。姨媽回家來,母親就催玉榮進山。母親說,你去給洪青說說,讓他抽空來看看我這個死老婆子。玉榮說,媽,我走了,讓洪梅常過來看看你。母親說,洪梅是誰?玉榮說,是洪青的妹妹,她現在是“百花園”的員工。母親說,洪青的妹妹也下山了?你咋不早說?該讓她早些來家裏的。玉榮說,她還是個孩子,沒想起來上門看您。母親說,我沒怪她,我這心裏老翻騰一件事,女婿也算半個兒呢,玉林不回來,洪青也不來看我,我這個死老婆子活著還有啥念想?玉榮說,媽,我上次和玉林通了電話,他讓您堅持住,他會回來的。母親說,我在這世上盼著,等著他回來。母親突然語氣堅決,這讓玉榮感到母親的蒼老是虛擬的,而真實的母親身子骨卻異常地結實,這讓玉榮放心了不少。
玉榮臨進山之前去了一趟“百花園”,她看了看洪梅和紅花,這兩個姑娘和玉榮說了幾句話,就忙她們的工作去了。方元元說,玉榮姐,我現在是老板了,我要請你吃飯,我要為你餞行。玉榮說,好啊,吃你一頓也不虧。倆人去了“紅房子酒樓”,這是方元元選的地方,玉榮還從來沒來過這裏。進來一看,這地方環境不錯,很有情調。玉榮坐在這裏,有些朦朧的愉悅。方元元說,玉榮姐,怎麼樣,喜歡這兒嗎?玉榮說,我突然想起了幾個朋友,也不知她們在忙些什麼。方元元愣了一下,馬上說,是不是上次在茶樓碰到的那幾個?我聽蔣小春說,你們現在老在一起喝茶,幹脆把她們都請來,大家熱熱鬧鬧為你餞行。玉榮怔怔地望著方元元,她還沒表態,方元元就給蔣小春打電話,她讓蔣小春把她那個作家妹子空靈請到“紅房子酒樓”來。打完這個電話,方元元問玉榮,還有一個,好像是個老師,她叫什麼名字?我想不起來了。玉榮笑著說,你說的沒錯,她就是個老師,她叫景枝。方元元說,今天剛好是星期天,你把她也叫來。玉榮就給景枝打了電話,景枝說,喝茶怎麼跑到酒樓去了?玉榮說,今天不喝茶,今天是方元元請客,我們吃飯喝酒。景枝說,像男人一樣?玉榮說,為什麼要像男人?我們要喝出女人的風格來。景枝說,你沒發燒吧?玉榮說,要來快來吧,怎麼那麼噦唆?掛了啊。方元元看著玉榮,今天你心情不錯?玉榮說,你以為呢?你請我們吃飯哪敢心情不好?
方元元說,你把我說成閻王了。
隻一會兒,景枝就氣喘籲籲地到了。玉榮說,你慌什麼?慢慢走來也不罰你喝酒。景枝說,我以為你們要罰酒三杯呢,我可不敢醉,醉了明天怎麼給學生上課?方元元笑了,她說,景老師是三句不離本行,學生在你心中真那麼重要?景枝變了臉,你嘲笑我?方元元一愣,我,我隻是感歎而已,我怎麼會嘲笑你?現在心中有學生的老師不多了。
景枝說,你說錯了,現在老師的心中都裝著學生。元元眉毛一挑,還想說什麼時,蔣小春和空靈到了。大家忙著和蔣小春說話,也忙著和空靈說話。蔣小春說,這“紅房子酒樓”是誰發現的?方元元說,還能有誰?空靈說,這當過記者的,就是嗅覺靈敏。大家說來說去,最後才知道是為玉榮餞行,就都舉起杯,像模像樣地說了一些祝酒詞。幾杯酒下肚,大家忽然傷感起來。蔣小春後來竟當著大家的麵哭起來,也許是酒的緣故,她說了一些更隱秘的感覺。空靈眼圈發紅,她說她以為自己天馬行空編小說,什麼樣的人物都能寫出精彩的一筆,沒想到天下還有像姐姐這樣的女人,姐姐那些極為隱秘的感覺,在當今的文學作品中還是一個空白。玉榮和景枝眼圈也紅了,她倆一邊一個抱著蔣小春的胳膊,漸漸也顯出一些醉態來。方元元是最清醒的,她以一種新的視覺感受著這幾個女人的人生狀態,她覺得她們都是優秀的女人。空靈是最理智的,她用思想的觸角掃描著她們生命的存在形式,她看到命運的刀鋒永遠隱藏在她們的生活中,但她們無疑都是生活的主角。方元元和空靈,兩個稍小一點的女人,看著眼前三個比她們稍大一點的醉意朦朧的女人,她倆同時舉起杯,為眼前的女人幹杯,為女人的幸福幹杯。喝完酒,空靈說,女人的幸福究竟是什麼?方元元說,你是作家你問誰?空靈說,你以為作家是全知呀?哎,方元元,你有沒有幸福的感覺?方元元說,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是今天才正視這個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