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3 / 3)

景枝說,她怎麼會這樣?玉榮不吭聲,倆人傻呆了一會兒,就散了。

景枝想不通蔣小春的事,回去和丈夫江波談起,江波也有些大驚小怪。他說,會這樣嚴重?我以前隻知她有潔癖,也就是在穿著上要比一般人講究,可從來不知道她心目中的男人都是髒的。她怎麼不去治療呢?景枝說,她說是心病,沒法治。江波呆了一會兒說,她這病與她父親有關係。

景枝說,什麼意思?江波說,她父親有過婚外情,她當時還領著她幾個妹妹打過那女人,那次事件在她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隱痛,她那時也許覺得她父親是髒的,在我的記憶裏,蔣小春從不正眼望她父親,也不叫爸。想起來了,我有時情不自禁拉拉她的手,她當著我的麵就不停地洗那隻手,我當時也沒意識到什麼。後來她和那個劉金華好上了,我就再沒見過她。肯定是這樣的,她把她父親想成是髒的,她就把天下的男人都想成是髒的了。景枝說,可憐的蔣小春,她以後怎麼辦?江波怪怪地看了老婆一眼,以為她是貓哭老鼠假慈悲,可看她的臉色,他又否定了這種想法。景枝說,你要是當初跟她結婚了,你會不會跟她離婚?江波像被蚊子咬了一下,心裏疙疙瘩瘩的,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說,我不是沒跟她結婚嗎?景枝卻不放過他,追著問,看起來你是慶幸了對不對?江波說,說這樣的話有什麼意思?景枝說,確實沒意思透了,不說了,說了心裏發沉。江波看她這樣,不敢招惹她,忙去做家務活。

蔣小春的事在景枝心裏卻生根了,她天天都在為蔣小春想出路,出路卻是隻有一條,那就隻能是離婚了。其實離婚也不是多麼了不得的事,問題是蔣小春離了婚不可能再接受別的男人,不可能再有新的家。一個女人孤獨一生會是什麼樣子?也許不見得有多壞,也不見得有多好。蔣小春沒有工作,隻有女兒,女兒終有一天要離她而去,到那時,她還會像現在這樣瀟灑嗎?景枝不知道蔣小春長期以來隻是在和丈夫的通信和電話中過日子,她早已有了免疫力,現在對這種家庭破裂也就沒有那種要死要活的感受了,她隻有平靜地接受這種變故,給她和丈夫都留個麵子。這也是一種女人的活法,還給丈夫自由,移走自己心頭的大山,裸露在陽光下過自己的日子,這種日子也不見得就是死胡同,也許有峰回路轉的前景呢。誰說不是這樣呢?也許有一天,蔣小春會碰到一個幹淨的男人,隻要她不認為他髒就行了。

蔣小春離婚的事空靈告訴了父母,父親沒來找蔣小春,母親來了。母親不談法輪功,母親已有好長時間不談法輪功了,母親現在競有時也會涉足舞場,母親的精神好多了,蔣小春知道這都是父親的功勞。父親在女兒們的高壓政策下不得不擔負起挽救老伴的責任,母親也終是被挽救過來了。空靈高興了,蔣小春也感到慶幸。母親丟掉了法輪功來對蔣小春談婚姻對女人的重要性,她求蔣小春不要離婚。

蔣小春說,媽,你以為我不離婚就可以不離嗎?母親說,你不離,他金華會拿你怎樣?我當初不離你父親不也沒辦法嗎?蔣小春很想問問母親,母親沒離婚一輩子得到了什麼?

可是她問不出口,她眼裏看到的就是父母別別扭扭在一起的晚年生活,這也許是很多人要麵對的生活,但蔣小春可以不要麵對這樣的生活。她的晚年會是什麼樣子呢?孤獨,淒涼,無望,生病了沒人管,可是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呢?

她相信她能夠承擔這一切,以前她老是不願承擔什麼,不承擔自己的錯誤,不承擔自己精神上的某種病態,不承擔生活道路上的種種風險。她隻是一味地躲在家裏,拿金華的三千塊錢過她的小日子。可是這樣的子根本過不了一輩子,她還是要麵對種種的選擇,女兒佳音上次說她的話對她是一個不小的震動。佳音認為是她爸的錢才養活了她,那麼蔣小春算什麼?她除了是母親外,還要在女兒心中樹起自立的形象。母親用她的老一套來說服蔣小春,有用嗎?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母親不懂,蔣小春卻懂,她懂得什麼樣的生活對她才是合適的母親根本不懂女兒的心,她連她自己都不懂,她怎麼管女兒呢?母親的生活真正是一把辛酸淚,她在年輕的時候,就失去了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因了這種有形的失去,她在年老的時候又失去了在女兒心中的地位,這是一種無形的失去,從表麵上看,女兒們永遠在為她著想,可實際上母親該失去的都全部失去了,不該失去的也都全部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