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離開的時候,對我千恩萬謝。望著少年轉身離去的背影,我有些話要說,卻欲言又止。回去的路上,我的心微微有些疼痛,又溫暖著。
這個故事其實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之所以沒有忘記,一則是少年心中的那個美好的願望打動了我;再則就是,我發表在晚報上的那篇文章,是我的處女作,而我把它隨同報紙一並送給了少年。
靈魂的芳香
下午溫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輕飄飄灑在她身上。她羞紅著臉站在櫃台前,雙腿並攏,低首含胸,背在身後的兩隻手不停地絞著腰部的衣服。那團衣布,很快就被蹂躪得皺皺巴巴,不成樣子。
“同樣是學生,這素質差別怎麼這麼大呢?如果你要看書,給我說,叔叔,我沒錢,下次還你,我也會讓你把書帶走的,即便你不來還錢也無所謂!”一個穿花格子襯衣的男人,鐵青著臉,坐在乳白色的櫃台後麵,揮舞著手臂,絮絮叨叨。櫃台上擺放著一台電腦,顯示屏被分割成若幹塊的網狀。
她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微胖的身軀,肥大的橘黃色汗衫罩到大腿的位置,一點也顯不出少女婀娜的腰身。她隻是低著頭,隻是雙手在使勁絞衣服,一語不發。
“你怎麼不說話?是沒話可說吧?我告訴你,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我這裏麵有監控,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穿花格子襯衣的男人,嘴角飛快地跳動,唾沫星四濺。
她站立著的雙腿開始瑟瑟發抖,淚水止不住從眼眶裏流出來。
“叔叔,饒我一次吧……我真沒錢。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囁嚅著輕聲告饒,臉漲得通紅通紅,聲音低得像隻蚊子。
“沒錢?沒錢就能偷?都像你這樣,我還想賣書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做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監控裏現在還有記錄呢,要不要我調出來給你看——哼!沒商量,給你家長打電話吧,過來接你。”
男人吵得很凶,書店裏不斷有人扭回頭望過來,目光裏全帶著刺兒,在她身上紮來紮去。她把頭埋得更低了,一頭黑發垂下來,像一塊幕布,把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不叫人,就別想走。”花格子男氣急了,挑著眼睛瞪著她,露出一副不容商量的神情。
電話就擺在櫃台上,觸手可及。她隻要想打,身子向前邁一小步即可。可她卻怎麼也無法鼓起勇氣去邁那一小步,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淌而過,不斷有人從櫃台前結賬走人,陸續有人從店外又走進來看書買書。
她似乎成了店裏的展覽品,就那樣靜靜地戳在那裏,也仿佛成了一本活生生的書,被人用異樣的目光反複閱讀著。每被看一眼,她就感到身上又多長出一根刺,直至後來,成了一隻刺蝟,困在人群裏,把身子縮成了一團。
夜色降臨的時候,店裏變得空蕩蕩的,隻剩下了花格子男和她兩個人。花格子男上下打量她一番,搖搖頭,把頭埋在櫃台裏算起賬來,計算器在他手裏“嘀嘀嘀”地響個不停。
花格子男似乎算了很久才停下來。算完後,他臉上浮起淺淺的笑,而後知足地抬起頭,猛然間又看到櫃台前站著的她。他愣了一下,如夢方醒的樣子。
現在,花格子男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處置她的問題了。他把手裏的筆在手指間飛轉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隻好把頭垂下來看書。
街區遠處的燈光陸續亮起來。花格子男從櫃台裏取了一本書,從裏麵繞出來,拽著她的衣袖往外走。出了店鋪,他轉回身麻利地落下卷閘門。
她恐懼著顫顫巍巍地極不情願地跟在他身後。
街區不遠的轉角處,是一家飯店,燈火輝煌,人流湧動。花格子男拽著她閃身進了飯店。
“偷東西還得管你飯吃,你說從哪兒說理去!”花格子男一副極不情願的委屈相,仿佛真要他管她吃飯似的。
她並沒有隨花格子男坐下來,她不敢,也無臉這樣做。她就木頭一般站在他麵前,低首垂眉。花格子男要的是麵食,飯很快端上來。他咂吧著嘴巴,把麵吃得響徹雲霄。
飽餐後,花格子男帶她又折回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