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安葬在鍾山的兩位帝王——孫權和朱元璋,縱然生前功業已化浮雲,但死後能長眠於這樣的山水之中,也算是幸福的了。
孫權的陵墓在鍾山南麓,那裏有個很美的名字,叫作梅花山。孫權墓是鍾山上最早的帝王陵墓,孫權的夫人步氏和潘氏,宣明太子孫登也葬在了這裏。當年辛棄疾感慨“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其實是他疏忽了,孫權就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嘉木修竹之中。
朱元璋稱帝後在鍾山的獨龍阜建造孝陵,孫權的陵墓正好擋在前麵,朝臣們紛紛建議朱元璋將其遷走,朱元璋哈哈大笑道:“孫權也是條好漢,留著給我看門也好。”於是,我們不但能於今日見到孫權之墓,更由此見到了世界唯一的一座有彎曲神道的帝王陵——明孝陵。
許多大人物似乎都對鍾山情有獨鍾,希望能安眠於此,而真正令鍾山蜚聲海內外的則是中華民國國父、中國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孫中山。1925年3月12日,孫中山先生在北京逝世,留下遺囑道:“吾死之後,可葬於紫金山麓,因南京為臨時政府所在地,所以不忘辛亥革命也。”
四年以後,氣勢恢宏的中山陵修成,迎著那照耀於鍾山南麓的陽光,成為了鍾山上人人必至的勝跡。
蕭統跟隨梁武帝蕭衍所遊覽的大敬愛寺如今不知何處了,江東霸主孫權也好,洪武大帝朱元璋也罷,這些曾經的風雲人物都遠去了。後人今日所見的,雖然是一處處尚可憑吊的陵墓石碑,可偉人們的精魂也不知飄向何處了。
台城邊的雞鳴山上,同泰寺毀了又建,如今雞鳴寺的山門名號依舊屹立著。鍾山上的靈穀寺幾經遷移,最後還是能夠巋然不動。寺廟香火的旺盛未必就是什麼迷信思想的愚弄,至少在這些香煙繚繞之處,人們還能找尋到一種精神,一種愛和寧靜的精神。
普通七年(526年)秋天,達摩祖師渡海而來,於次年來到建康。梁武帝蕭衍問達摩:“朕即位以來,營造佛寺,譯寫經書,度人出家不知多少,有什麼功德?”
達摩搖頭道:“並沒有功德。”蕭衍問:“為什麼沒有功德?”達摩道:“這些隻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然有,卻不是實有。”蕭衍問:“怎樣才是真功德呢?”達摩道:“清淨、睿智、圓妙,體自空寂。這樣的功德,不是在塵世上追求的。”
達摩知道蕭衍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更明白了眼前的君王不過是為了崇佛而崇佛,於是離開皇宮,一葉渡江,北上洛陽。達摩在嵩山少林寺麵壁九年,廣集僧徒,成為中國佛教禪宗的初祖。而梁武帝蕭衍也沒有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樣登極樂而升天,最終死在了一片苦寂中,臨死時連一口蜜也沒有討到。
細想起來,蕭氏父子四人,竟沒有一個是善終的,這不得不叫人心寒。天下的功德,的確不是那麼容易追求的,與其虛偽做作,不如安然自若。
沐雪款千門
詠雪詩古來甚多。唐人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詩仙太白則大氣地寫下“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
南朝時有一個極為著名的詠雪典故:謝安見空中雪花紛飛,便問侄子、侄女道:“白雪紛紛何所似?”侄子謝朗忙道:“撒鹽空中差可擬。”而侄女謝道韞不急不慌地道:
“未若柳絮因風起。”從此,謝家才女的名號就天下皆知了。還記得在《紅樓夢》中,曹公就是用一句“堪憐詠絮才”來悲歎林黛玉的。在蘆雪庵吟詩聯句時,賈寶玉隻接了一句“撒鹽是舊謠”,就被史湘雲給推了下去,道:
“你快下去,你不中用,倒耽擱了我。”
蕭統的這首詠雪詩從詩意上來說,也隻是平平了。
大雪伴著西風紛紛而下,遮蔽了宮廷殿宇,落滿欄杆台階,蕭統見到了什麼景象就吟詠了什麼景象,沒新意、沒創新。但是這首詩吸引我的卻是標題上的另外兩個字:上朝。
《梁書》裏說,太子蕭統極為孝順恭敬,每次入朝,未及五更便來至宮門等候。蕭統居住的東宮與蕭衍的皇宮大殿一在西,一在東,距離並不是特別遠。如果晚上小太監傳信讓蕭統第二日麵聖,他便連夜趕去,危坐達旦。
如果說,太子是蕭統的職業的話,這樣的敬業態度真是讓我們當今之輩汗顏。“危坐達旦”四個字,不僅僅是蕭統對父親的孝,也是對君王的忠,更是他作為儒家子弟,那種由內心而散發出的恪守禮儀的威嚴。
我對這種“危坐達旦”的敬畏很早就有了。春秋戰國時期,晉靈公姬夷皋執政昏庸,隻知道享樂。當時的佐政大夫趙盾是個正直而剛毅的臣子,他屢屢勸諫,希望晉靈公改過。晉靈公為此對趙盾深惡痛絕,恨意漸深,於是尋找武藝高強的刺客去刺殺趙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