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子二字,毀了他,也成就了他(1)(2 / 3)

對蕭統而言,他不會主動放下肩上的擔子。相反,隻要他還活著,隻要他還是太子,他就一定會義不容辭地去做一切他應該做的事情,哪怕要他收斂了內心對自由的渴望,對真情的釋放,他也心甘情願。隻是蕭統希望,在偶爾的時候,他能撇去這些浮華之物,在山水清音中,清淨內心,做一做純粹的、自然的蕭統。

或許從最初時刻起,蕭統就知道,唯一能解脫他的,就是一個“死”字了。就像蟬一樣,想要停止振翅而鳴,隻有在秋風乍起時,從樹梢上隕落墜地。

沉坐思故人

這是一首哀悼的詩,但卻不知哀悼的是誰。

我們如今將箏稱作古箏,因為這一樂器已有兩千多年的曆史。《集韻》裏說,秦國人小氣俗惡,家中隻有一架瑟,父子相爭,最後各得一半,這才有了箏。從箏的形式而言,的確有可能是從瑟改進而成的,但之所以取名為箏,則是因為這種樂器“施弦高,箏箏然”。

傾心於山水自然的昭明太子蕭統想必對鼓樂之喧鬧很不以為然,但若是一琴一瑟的清音,應當會所有偏愛。即使如此,蕭統也不是時常聽人彈箏的。這一架箏已經放置很久很久了,大概是彈奏它的人離世多年,因此再無人去碰它。

今日,蕭統乍然見到了這架箏,便想起故人的音容笑貌,甚為思念。他喚來樂工,想再聽一聽這架箏的聲音。箏上滿是灰塵,箏柱已經很難移動,而常年的風吹也讓箏弦變得脆弱。好容易調好了箏,樂工撥弄出熟悉的《三洲曲》的古音,隻是九泉之下的故人再也見不到了。

音樂是一種奇特的語言,它可以超越國界,超越文化,音樂的曲調可以不同,但音樂的感情卻能互通。賞樂的人不是在聽一種聲音,而是在聽一種心情。這種心情,可以是歡樂的,可以是悲傷的,可以是輕鬆的,可以是沉鬱的……因為音樂的奇妙,使得演奏出音樂的樂器,撥弄樂器的人,都變得很奇妙了。古人喜談知音,《禮記·樂記》裏說:“不知聲者不可與言音,不知音者不可與言樂,知樂則幾於禮矣。”音樂本是禮儀的象征,是精神的溝通,故而心靈相吸者都稱為知音。

中國人最喜聞樂道的知音莫過於“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之論了。《列子·湯問》中這樣記載道:“伯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琴。伯牙鼓琴,誌在登高山。鍾子期曰:

‘善哉!峨峨兮若泰山!’誌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

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鍾子期必得之。”

我時常有一種感覺,伯牙子期因琴音而萌發的惺惺相惜的情感,勝過於山盟海誓的愛情,而這種情感,絕不是現代人那種調笑似的“搞基”、“有愛”。這種感情,容不得邪念,隻是一片真情,連過多的遐想都不會有。

於高山流水中結成知音的俞伯牙和鍾子期依依惜別,相約來年再會。一年後,俞伯牙如約來到當初相遇的漢陽江口,從日出等到日落,卻還是沒有見到那個擔柴而來的鍾子期。俞伯牙撥動琴弦,高山流水之聲悠揚響起,但這琴音依舊沒有喚來知音人。

這時,路旁走過一個老人,俞伯牙上前作揖道:“老人家,你可知道在這裏打柴的鍾子期啊?”老人搖頭歎道:“可惜啦,鍾子期已經病死啦!”一時間,俞伯牙癡愣在那裏。尋覓至鍾子期墳前,俞伯牙淒楚地彈起《高山流水》,曲罷之時,他挑斷了琴弦,長歎一聲,將心愛的瑤琴在青石上摔了個粉碎。

知音不在,這琴還彈給誰聽呢?從古至今,知音是最難找尋的,千兩黃金萬兩銀,都不如一個了解、理解自己的人重要。難怪南梁文人劉勰在其著作《文心雕龍》中有一篇專門論述知音的文章:“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

唐詩人李端的《聽箏》詩名氣極大,因為他那句“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的句子實在是翻得精妙。

“周郎顧曲”早是賞月佳話,這個典故來自《三國誌·周瑜傳》。東吳大都督周瑜自幼精通音樂,每每君臣宴飲時,周瑜總能聽出樂工的錯誤之處,便不由自主地回首相看,因此有了“曲有誤,周郎顧”的歌謠。

彈錯了曲子就會引起大都督的注意,這叫堂上樂工們都心中忐忑。他們隻有勤加苦練,令自己技藝高超,這樣才不至於被周瑜聽出差錯,當堂出醜。北朝的庾信曾有詩“懸知曲不誤,無事畏周郎”,形容的就是那些琴技高超的樂工的心態,隻要一心一意地彈好琴曲,就不必怕“周郎”回首了。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周郎顧曲”都用作對音樂欣賞能力極高的讚美,這樣的理解直到被李端的詩意推翻。詩中女子為了引起周郎的注意,竟然故意彈錯琴音,這內中微妙奇特的心思,就由不得人莞爾一笑了。

唐初僧人慧淨與王績曾相互和詩談論“周郎顧曲”,因此有了“不應令曲誤,持此試周郎”的詩句。那些撫琴之人終於化被動為主動,不再擔心自身琴藝不高,而是以誤拂弦來考驗周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精通音律。

在後世文人的作品裏,“周郎顧曲”同時還漸漸引申出另一種意思,唐張祜的《觱篥》詩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