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莫言小說語言中的比喻(5)(3 / 3)

一、客觀因素對喻體選擇的影響

(一)作者的成長經曆

喻體來自於人的知識和經驗,人的知識和經驗與他的成長經曆息息相關,不可分割。

1、農村經曆

莫言1955年出生於山東高密縣的大欄鄉三份子村。他在自述文章中寫道:“我剛出生時落在一堆幹燥的沙土上,因為我們那裏的人信奉‘萬物土中生’,所以,孩子一出母體就落在從大街上草來的肥沃塵土中,指望他像種子落在沃土中一樣前途美好。但這也可能是我一直土氣的原因,也很可能是我成為一個‘鄉土作家’而沒成為一個城市作家的原因。”[莫言:《我的故鄉與我的小說》,當代作家評論1993年第2期,第55頁。

]當然,這是莫言自己開的一個玩笑,他之所以成為鄉土作家,與其出生在土中可以說沒有必然聯係,而是與他出生之後的成長經曆有關。

莫言出生在一個人口眾多的大家庭,農村的大家庭生活壓力是巨大的,莫言小時候不可能像如今城市的孩子一樣被父母捧在手心嗬護備至,他在沒有獲得多少關注的情況下悄悄地長大了。他說他小時候能在一窩螞蟻旁邊蹲整整一天,看那些小東西出出進進。

六歲那年他進入村中的小學校接受啟蒙教育,上到五年級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文化大革命”讓他失去了上中學的機會,他開始過上了農民的生活。他每天放牛羊,割青草,有時也捉魚捉蝦。在放牛的時候,他會跟牛說話,跟鳥兒交流。從輟學到一九七三年進入縣棉花廠做臨時工的這幾年時間裏,莫言過的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生活,這一段時間的經曆,雖然艱辛,但也使莫言對大自然有了敏銳的感受力。聽風,聽雨,聽牛羊的叫聲,聽鳥兒的歌唱;看太陽,看星星,看河流,看螞蟻,看飛鳥,看蝗蟲;捉魚,捉蝦,穿越高粱地……莫言談到,在他開始文學創作時,湧入到腦海中的,全是故鄉的情景。故鄉的土,故鄉的河流,故鄉的植物,故鄉的高粱和大豆。

這些在農村的豐富經曆,使得莫言的小說有著濃厚的鄉土特色。莫言比喻中的喻體,有著密切的聯係。莫言與牛羊、鳥兒、螞蟻、蝗蟲、魚蝦等動物的親密接觸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他最熟知的動物,便成為莫言比喻喻體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莫言筆下的動物喻體有豬馬牛羊、鳥蛇蟲魚、貓狗鼠兔、狼熊虎豹、蜂蝶蟻蛾、雞鴨鵝、猴、鹿、蠶、鱉、蜘蛛、跳蚤、蠍子、蝗蟲、青蛙、蛤蟆、蝌蚪、鱔魚、泥鰍、蚯蚓、壁虎、蜥蜴、刺蝟、蝙蝠、駱駝、袋鼠、狸貓、海參、海豹、大蝦、娃娃魚等等,其中最多的是鳥、蛇和魚,可以說,這些動物,絕大部分有莫言的農村生活有著密切的關係。

2、饑餓年代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正是中國現代史上一個古怪而狂熱的時代,一方麵物質極度匱乏,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在生死線上掙紮;另一方麵,人民的政治熱情高漲,在極為狂熱地進行共產主義的崇高實踐。這導致那個年代的小孩,尤其是像莫言那樣才五六歲剛剛懂事又可以自由行動的小孩,到處尋找可以充饑果腹的東西。那時候,他們每天想的就是食物和如何弄到食物。饑餓給莫言帶來了不可磨滅的體驗和記憶。這些食物和尋找食物的經驗,進入莫言的潛意識,也成為莫言比喻喻體中十分重要的部分。

莫言的食物類喻體非常多,主食有米飯、饅頭、麵條、水餃、大餅、油條等;調味品有糖、醋、油、蔥、蒜等;水果有蘋果、櫻桃、梨、葡萄、西瓜、香瓜等;菜品有紅燒肉、煮熟的鴨子、魚、蝦、雞蛋、鴨蛋、蘑菇、豆腐、胡蘿卜、絲瓜、紅薯、土豆等等;可以喝的有酒水、湯汁、橘子汁、茶水等;另外還有核桃、杏核、杏子、芝麻等。在上文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他可以將太陽比喻為吃的,將草木比喻為吃的,可以將聲音比喻吃的,把愛情比喻為吃的,不管是看得到的,摸得到的,還是聽得到的,全都可以比喻為吃的。

3、故鄉的傳說和故事

莫言在其童年時期,聽了大量的故鄉的傳說和故事。越是貧窮的地方,妖魔鬼怪的故事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