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難道它要在我們操場上降落嗎?
(25)但,怎麼說呢,能開上這種飛機,也夠神氣了是不?把這麼沉重的一塊鋼鐵開到天上去的人,哪個會不是英雄呢?
例(21)中,“我”對老王的話感到不滿和不服,於是承接老王所說的“吃奶”提出反問,體現了兒童思維的簡單和好辯的個性。例(22)用反問的語氣表達了兒童對事物的好奇和疑惑。例(23)體現了孩子好強的心理。例(24)則生動地體現了孩子容易大驚小怪的特點。例(25)中“也夠神奇了是不”的“是不”這種稚嫩的口吻也是孩童特有的語氣。以上反問句恰當地表現了兒童天真爛漫的特點,符合寫作者敘述時的角色心理。倘若這一部分用嚴肅成熟的大人口吻,便遠沒有這種這種活潑可愛的語言來得有趣和吸引人了。
《豐乳肥臀》中,“我”上官來弟幼時是一個被母親寵壞了的小男孩兒,也時常發出具有兒童特色的反問。
(26)那人嘟嘟噥噥走了,我們替三姐感到害躁。螞蚱呀蟋蟀呀,都是鳥兒的美食,怎麼可能治好人的眼疾呢?
(27)連我八姐上官玉女都沒資格分食我的乳汁,憑什麼給她吃?!上官來弟那兩隻奶子閑著幹什麼呢?
設問是為提醒下文而問,下文就是答案。莫言是一個非常善於講故事的人。他講故事的方式,可以分三層。第一層,作者本身要對整個故事的講述有全局的把握,如何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第二層,是被作者用來講述故事的第一線索人物“我”,間接地承擔了講故事的責任。“我”發表的議論,並不代表作者的觀點,但是“我”的所思所想,是吸引讀者的關鍵,也是引發讀者共鳴感情的橋梁。第三層,是線索人物“我”所見所聞的其他角色人物“講故事”的方式,人物的語言特點能很好的體現人物的性格特征。設問句能巧妙地承接前文,引發話題,無論是作為角色人物的語言,還是作為作者的敘述手段,都能起到很好的修辭效果。
作者將設問句安排在全篇或者段落之首,是為了引起注意,引發新的話題。例如:
(28)陳鼻為什麼生了一隻與眾不同的大鼻子呢?這事兒大概隻有他母親能說清楚。
(《蛙》)
(29)高密東北鄉的紅高粱怎樣變成了香氣馥鬱、飲後有蜂蜜一樣的甘飴回味、最後不損傷大腦細胞的高粱酒?母親曾經告訴過我。
(《紅高粱家族·高粱酒》)
(30)為什麼要在辦公室裏安一口釉彩大缸呢?為了防火?不是,因為二樓上的水龍頭從不出水,水塔太低壓力不夠,流體力學,公式。
(《十三步》)
用在敘述段落的中間,往往是為了承前啟後,從述題中引出新的話題,吸引讀者繼續閱讀。
(31)老王狐疑地看著我們。他以為我們要衝進夥房哄搶食物吧?所以他說,滾,小兔崽子們!這裏沒有你們吃的,回家吃你們娘的奶頭去吧。
(《蛙》)
(32)很久之後的日子裏,物理教師還在解答這道難題。我為什麼遲遲不願睜開眼睛呢?是我怕一睜眼睛就丟掉什麼嗎?是的,無論多麼輝煌的臀部也代替不了人的臉,衝淡得了但畢竟代替不了對舊時麵容的回憶。
(《十三步》)
(33)但二姐的哭聲又使我們陡然緊張起來。二姐為什麼哭?二姐哭決不是因為高興,而是因為悲哀,我馬上想到:支隊司令員摔死了。
(《豐乳肥臀》)
用作角色人物語言的時候,有時正是用反問句作設問。說話人對聽話人的某一觀點進行反詰,表示強烈的否定,進而引出自己的觀點,說理性更強。如:
(34)劉貴芳:什麼差不多算是偉人?姑姑本來就是偉人!
(《蛙》)
(35)母親對著罵道:“來弟,你這個不要臉的臊貨!沙和尚,你這個黑心腸的土匪!你們隻管生不管養,你們以為扔給我就會給你們養?你們做夢吧!我要把你們的野種扔到河裏喂鱉,扔到街上喂狗,扔到沼澤裏喂烏鴉,你們等著吧!”
(《豐乳肥臀》)
(36)李武把牙縫裏的綠豆芽呸地一聲啐到地上,然後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用明顯不快但是又寬容友好的口吻說:“劉老大,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以為俺是衝著吃來的嗎?你大叔要是想開葷,隨便到那家館子裏一坐,用不著開口,那些海參鮑魚、駝蹄熊掌、猴頭燕窩,就會一碗接著一碗地端上來。吃一嚐二眼觀三,那才叫筵席!你家這算什麼?兩碟子半生不熟的綠豆芽,一盤腥騷爛臭的瘟豬肉,一壺不熱不涼的酸黃酒,這也算喜宴?這是打發臭戲子!俺們到你家來,一是給你爹捧捧場,撐撐門麵,二是與鄉親們拉拉呱兒。你大叔忙得屁眼裏躥火苗子,抽出這點工夫並不是容易的!”
(《檀香刑》)
有時候是說話人自己在說話過程中用設問句承前啟後引出新的話題,是一種適應聽話人從新信息到舊信息的接受心理的說話技巧。如:
(37)黃秋雅這個上海資本家的千金小姐,名牌大學畢業生,被貶到我們高密東北鄉,真是“落時的鳳凰不如雞”!誰是雞?姑姑自我解嘲地說,我就是那隻雞,跟鳳凰掐架的雞,她後來可真是被我揍怕了,見了我就渾身篩糠,像一條吞了煙油子的四腳蛇。
(《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