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既然跑的是遠洋貨輪就少不了摻乎點買賣。
說起來,兩個多世紀以前,凡行走在跨洋航線上的商船船長並不僅僅是給老板打工的,很多船長本身就是商人甚至自己就是船主,他從一個地方上買一批貨運到另一地轉手賣掉,賺了發財,賠了自認倒黴。
進入現代社會,一船貨往往價值不菲,一個商人沒那麼大的資金和風險承擔能力,跨國的買賣當然隻能是大貿易公司才能作得起,貨輪隻是靠運輸貨主的貨物賺取運費掙錢,船長和船員們也就變成是給船東和貨主打工掙工資的。但是錢這東西不咬手,海員們利用工作之便搗騰些小買賣是少不了的。這活兒放在官麵上的話就是:走私。
上世紀80年代初我們剛上船時,中國遠洋船員是世界上最規矩的海員,不要說走私,就是和外國人交換個小禮物都小心亦亦的,其中的原因我就不必說了,大家都知道。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頭腦活躍了,知道抓錢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也幹起來了。
遠洋船員搗騰也分幾種,一種是真的走私,國內國際缺啥搗啥,從服裝、小玩藝兒到家用電器、摩托車、電腦主板、汽車零件,甚至近年還有參與毒品和偷渡的。
第二種是碰上外國人喜歡啥就以物易物換點國人喜歡的東西回來討家人歡心,或者把海關準許海員用自己外彙買的外國貨帶回家後賣掉,換成人民幣交給老婆過日子。80年代這種人占大多數。
最後一種是最膽小,也是最守紀律的,國法、公司規定能幹啥就幹啥,一步邊緣也不敢跨越,這種人麼,有!太少了,一般是政委們。
我就講幾個搗騰的故事吧。
1991年夏,我們船到了巴西的維多利亞港,船上的人們紛紛議論巴西啥最便宜,啥東西能帶到下一港口賣出高價。幾個水手知道我是這方麵的行家,找我商量一塊下地逛街。
我說:“那好,咱們還是老規矩,你們看我買啥就買啥,買來的東西倒出去能掙多少看個人的本事,保證不會賠錢。”
眾人紛紛答應。
第二天我們七個人下地坐上大巴車來到市郊區的一家超市,進得門來一股濃濃的咖啡香味撲鼻而來,香得我們興奮起來。眾人跟著我來到咖啡貨架前。
咖啡本是埃塞俄比亞的牧羊人發現其妙處而食用的,經過歐洲人的傳播和改進,咖啡種植傳入了美洲,人們現在一提咖啡都會聯想到“雀巢”等歐、美品牌,實際上世界上最好的咖啡產於南美的巴西,咖啡生長時既需要陽光又不能被陽光直射,既要氣溫高又不能溫差大,巴西的氣候和土壤正適合咖啡生長,所以巴西的咖啡產量極大,質量上乘,加上巴西人酷好喝咖啡,於是,在巴西的商店和街頭,你經常會聞到濃濃的咖啡香,那是店家煮的免費品嚐的咖啡。巴西人喝咖啡講究現磨咖啡豆煮,而且咖啡極濃,一次隻喝一小杯,一杯大約一量重吧。
我們來到咖啡貨架前假裝漫不經心的喝著那一小杯墨汁一樣黑、苦得令人卷舌頭的咖啡,一邊用眼角掃著貨架上的各類咖啡。
我心裏明白,在這地方人們講究的是好的咖啡豆,速溶咖啡賣不上價錢,而我們國內卻是速溶咖啡是好東西,在這不苦的咖啡不受歡迎,而我們國人卻是不苦更好。
一小杯“墨汁”喝完了,我心裏有數了,我叫過售貨員,指著貨架上的“雀巢”牌,半磅玻璃瓶裝的速溶咖啡說:“我們要買這種,你們有多少?”
售貨員跑去看看倉庫回來說:“就貨架上這十幾箱了。”
我很氣派的一揮手:“我們都要了!”
售貨員一聽,立即堆起笑臉:“好好,我馬上為你們算賬。”
“等等,我們買這麼多,不能談談價錢麼?“我說。
售貨員表示這得經理做主,很快,一個黑頭發,皮膚有點黑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你好!很高興為你服務。”
我一看他能講英語就和他侃開了:“你們貨是按零售價標的,而我們一買就是十幾箱,這十幾箱你們要賣很多天吧?我們是不是該按批發價格算?你標的價錢是巴西錢,巴西錢天天貶值,我付你美元,是不是該在價錢上優惠一下?而且我付你的是美元現鈔,這在黑市上可是比價很高的哦!你是不是應該再優惠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