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是看不見麼?”寧不棄好奇問道。
白千衣抬手滑過牆麵的琵琶,緩緩道:“葉晚原在我很小的時候來過帝都,我聽過他的琴,親眼看過他的指意,就算後來看不見了,也留在心中。至於靈樂譜……你個沒腦子的,既然是樂譜,還需用眼看?”
寧不棄不明所以,就見白千衣抬手取了一本靈樂譜,翻開後,手指輕輕拂過了紙麵時,竟然發出了悠揚的笛聲。
“不過這是要修行之後,且修為要在雪山五階之上,才能如此‘讀’出樂譜。”白千衣掃了他一眼,“而且你還不知道如何用這靈樂譜吧?”
“不是說符咒,隻要一撕開封印就便能用麼?”寧不棄回答。
白千衣搖頭,“那是普通人的做法,撕了之後,一次就無用了。若是念師,便會用循環之法。”
說罷,他取來筆墨隨性在靈樂譜上寫就了一小段《春雪》,然後指尖迅速撫過樂譜,一道強烈的氣勁於紙麵越出,即使寧不棄未曾修行無法看到靈氣,也能感知到麵前氣勁的浩大。
《春雪》之意,清冷且微寒,那股氣勁也讓寧不棄四周感到了一股冷意,連趴在他膝上睡覺的牙牙和朱雀都紛紛警覺地發出了低低叫聲。
當白千衣指尖離開紙麵時,那股氣勁散落四處,周身的寒意也漸漸消失了。
寧不棄眼尖,立刻道:“樂譜上的墨跡……好像變淡了!”
“用了一次便會使墨跡變淡,使用多次,墨跡則會消失,剩下水痕。”白千衣去過一方墨道,“製墨多用鬆木製,要在靈樂譜上寫的墨,自然也要用靈木,而筆也要用靈獸的毛,越稀罕越好。”
寧不棄乍舌,“當樂師還真是費錢,光是靈木晶石做的樂器就一大筆開銷,寫靈樂譜也是如此講究。”
白千衣笑罵道:“你這出息,以為靈樂譜是哪個樂師都能寫的?能在曲樂之道上有所修為的樂師寥寥,人家都巴巴地捧著錢求寫樂譜,隨便賣出一章靈樂譜便收益頗豐。”
寧不棄嬉皮笑臉道:“那老師為何要教我,莫非是看我極有天賦的份上?隻是老師你不願收我為徒。”
“誰敢收你為徒?”白千衣循聲用書卷敲到他的頭腦,“我教你隻是一時興起,且看在你十七夜兒子的份上,稍微點撥。而且你以為曲樂之道是那麼容易有所突破的?”
“突破不了便仍是市井之音,突破之後才是天賦之音。”
寧不棄心道,曲樂之道是什麼道我目前不知,但學了總有好處。
白千衣繼續道:“修行修的是天道,曲樂之道是修行的一個分支,修得自然也是天道。天賦之音,就是神祗賦予凡人的通靈之音,大多數曲念師能夠做到。”
“而以曲樂與天地靈氣溝通,能走到樂曲之道巔峰的,所奏出來便是神之音!這是曲念師最終追求的境界!”
寧不棄心中微動,不由問道:“從市井之音到天賦之音再到神之音……這世間有人奏出來過神之音麼?老師您呢?”
白千衣微微搖頭,“連葉晚原都沒有奏出來,何況是我。葉晚原便是為奏出神音而隱居修行……但世間也有人天生就能奏出神之音。”
“比如說?”
“遠的不說,近的麼,比如你父親十七夜,比如我家公子。”
“一個是神子,一個是聖子。早已是半神之軀,修行巔峰的人物,自然是全才。”寧不棄感慨道,“可惜,我這個神子後裔,連彈一首曲子也要被老師打上幾鞭。”
“那要看你遇到什麼樣的老師,你回去之後,也莫忘了記著我的曲意練習,但循我的曲樂之道是不可取的,你必須要走出你自己的路。”白千衣頗有深意道,“人皆有眼耳口鼻,但每個人卻是不同,所以你需找到你自己的不同之處。”
“你看著外麵的鹽樹叢,茫茫樹叢,看似每一棵都很像,但隻有一棵是我親自種下的……我雖盲,卻也能找得到那棵樹,因為它對我來說,是與眾不同的。”
“這世間隻屬於你的東西,你一定要找到。”
白千衣目光深邃,閃爍著睿智之光。
“我的東西?”
寧不棄隱隱覺得他話中另有深意,耳畔仿佛響起蒼梧之海的風沙聲,樹海繁盛,在他未曾抵達的數月時光裏,蟄伏著、緩慢生長著,風吹葉聲如潮水般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