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青燈黃卷(1 / 3)

殘陽如雪,層林盡染。

夏千潯施展開神偷吳不為所授之踏雪步法,在林間枝頭,飛躍奔行,心底深感這種輕功步法的輕逸靈活,更加欽佩他的絕世武功和超然之氣。這次塞北之行,原本是探望師父,誰想,這幾日是奇遇連連,尤其是大師伯,竟然為了完成康王之托,隱身金營數十年,其堅忍和忠貞,更是令人折服,一想到這裏,他更加加快步伐,急速趕路。

轉過山口,隻見山道上齊刷刷橫著幾十屁快馬,馬上之人,一個個緊身打扮,手持弓箭,蓄勢待發,夏千潯知道,這些人肯定是金人的精銳。既然被他們攔截,現在已經是無法躲避,他自背後取出鐵劍,冷冷的注視著。

“夏兄弟,我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你可是姍姍來遲,讓本王爺好等啊!”馬隊中領隊之人高聲說道。在他身後,程先生端坐在梅花鹿上,也隨聲附和道:“我們王爺聽說夏兄青年才俊,武功不凡,一心想結識,特地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夏千潯搖頭說道:“在下孤陋寡聞,不知這位是那家的王爺?”

“這可是我們大金國赫赫有名的兵馬大元帥四王爺也!”程先生說道。

“原來這位便是大金國的兵馬大元帥,可惜在下是大宋的子民,奉的是大宋皇帝的號令,金國的皇帝,隻能是泥人胚子,隨便當個擺設罷了。”夏千潯沒想到眼前這位竟然就是幫金國皇帝東征西討,立下開國基業的金國四王爺完顏兀術,心想這件事情都讓他奔波而來,絕非簡單,大師伯果然是把大金國搞得天翻地覆了,嘴裏也不含糊,故意調侃道。

“乳臭未幹的小子,豈可這般無禮!”邊上一人喝道。

完顏兀術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說話聲如洪鍾,右手提著一柄宣花斧,左手輕輕一帶馬韁,淡然的說道:“夏兄弟,想我大金,開國伊始,百廢待興,皇上更是求賢若渴,廣招天下英雄,共圖大業,你們大宋的皇帝,昏庸無能,隻知道酒色,把個大好河山糟踐的一塌糊塗,而且對你們鐵劍派,更是恨之入骨,總想平滅了你們。晏之同夜闖大內,獨鬥九大門派的高手,著實讓人佩服,可惜,遭了奸人暗算,我看小兄弟,為了錦繡前程,不如效法你三師叔投遼,到我大金國來,本王保你,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見夏千潯未置可否,急忙說道:“你也可以和令師一同到我大金,我皇一定奉令師為國師,鐵劍派為國教!”

“你有所不知,龍虎山天師教乃道教正流,天正教,全真教更是中原正教,似你們這般孤陋寡聞,哪知道心底裏的信仰所在,依再下看來,不過是蠻荒一族罷了!”

完顏兀術十分生氣,咬牙切齒的說道:“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是你自己自尋死路!”

夏千潯左手輕擺,說道:“小可出身草莽,無福消受四王爺的一番美意,更不願意自甘墮落,淪為蠻荒之輩,早就聽聞四王爺的羽林神箭所向披靡,今日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上一闖。”言畢,鐵劍挾風,刺向完顏兀術,程冠霜自鹿背上挺劍迎上,同時一捧灰蒙蒙的毒霧也向夏千潯襲來。

馬隊中又有幾人或劍或刀,攻將上來,竟然都是一頂一的高手,夏千潯毫無懼色,劍舞旋風,左支右擊,這些金國的高手一時也奈何不得。完顏兀術在馬上看到,捶胸頓足,神情惋惜,口中連連說道:“這等英雄,不為我大金所用,實在可惜,實在可惜!”

夏千潯知道程冠霜是用毒高手,在目前情況下,自己還不能與他硬碰硬的對抗,是以每每他的暗器和長劍攻來時,他都以輕功避開,對其他的幾個高手,則是絲毫不留情,鐵劍如雷電,在一眾高手之間遊移擊打,很快,便有兩個武功稍遜的被他刺傷。完顏兀術在遠處觀戰,見此情形,咬咬牙,說道:“此等高手,今日不為我所用,日後必成為我等心頭大患。”手一揮,立刻有幾個神箭手向夏千潯射出羽箭。

夏千潯一邊纏鬥數十高手,一邊又要提防完顏兀術的羽林神箭,境況便凶險了許多,心底裏暗自盤算如何盡快脫身。完顏兀術掛好宣花斧,自背囊中取下鐵弓,箭搭弦上,拉滿弓弦,怒目圓睜,緊盯著夏千潯。

程冠霜今天一心想要置夏千潯於死地,見他鐵劍剛剛蕩開刺來的一把長刀和越王鉤,麵前空虛,以為有機可乘,右手長劍刺向他的人中,左手一開,就是一捧毒粉向夏千潯罩了過去。

夏千潯暗叫不好,鐵劍往回一帶,身子急忙往後急退,躲避毒藥,完顏兀術見機,手中一帶,一箭霎那間射了出去。

夏千潯聽得羽箭破空之聲,急忙躍向山崖,可惜,完顏兀術箭矢淩厲,已是無法閃避,隻覺後背一痛,腳下輕功盡失,身子往後一仰,自半空跌落,墜入山崖。

青燈如豆,映照四壁。

夏千潯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甜美的笑臉,聽得一聲悅耳且欣喜的聲音叫道:“師太,他醒了,你快過來看看!”

夏千潯努力的想翻起身,立刻被人溫柔的按住,定神細看,自己躺在炕上,屋內一豆青燈,一個姑娘正守在炕前,欣喜的瞧著他。這姑娘生的很是美麗,柳葉細眉,雙眼如一池春水蕩漾,讓他心底突生一種異樣的跳動。

“你總算醒來了,也不枉了采玉連日來的悉心照顧。”隨著渾厚的聲音,一位全身素袍的道士走了過來,輕輕說道:“醒來便好,公子已經昏睡了數日,總算逃過一劫。”

道長內力充足,身形敏捷,隻是她薄紗遮麵,實在無法看出她的真實麵目來,她按著夏千潯的脈搏,說道:“多虧了你內力基礎不錯,也沒有枉費了采玉丫頭的一番苦心護理。”

夏千潯頗為感激,極力坐起,說道:“晚輩多謝道長和姑娘的救命之恩!”

道長搖手說道“公子切莫客氣,是幾位采藥的山民在山崖下麵發現了你,趕了十幾裏的山路,把你送到這裏來的,我隻是略微懂得一些醫理,給你配了丹藥而已。”

“道長給你服了丹藥,見沒有什麼起色,恐你不測,又給你度了真氣,你若再不醒來,真正枉費了她一片苦心。”那叫采玉的姑娘一邊搬過凳子讓道長坐下,一邊細聲說道,聲音如環佩叮當,十分悅耳,她立在道長身後,麵若桃花,尤其是一雙眼睛,明如滿月,讓夏千潯不敢定睛細瞧。采玉發覺夏千潯在瞧他,臉色微紅,忙轉過身去,繼而發覺不妥,便去桌旁倒了一碗水,遞給了夏千潯。

夏千潯喝了水,調勻了呼吸,感覺傷口已無大礙,急忙自懷中摸尋匕首,道長見狀笑著說道:“公子不必驚慌,可是尋找此物。”

采玉急忙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枝羽箭和一把匕首,正是大師伯所留之物,他這才放下心來。

“射箭之人臂力雄渾,絕非平常之人,若不是這把匕首在背包中替你阻擋一下,恐怕性命難保。”道長把匕首遞給夏千潯,鄭重的說道:“公子,此物絕非尋常之物,幹係重大,還請收好。”

夏千潯聞言心中一怔,難道這位道長知曉這匕首的其中奧妙,或許自己連日來的疑惑能夠得以解開,便說道:“晚輩也是受別人所托,對這匕首的來曆也是一無所知,其中緣由,不便提起,請前輩見諒!”

道長淡淡的說道:“公子切莫多心,這把匕首我以前曾經見過,知道它的珍貴,故而提醒你。”

夏千潯沒想到,這位蒙麵的道長竟然見過這把匕首,或許對這把匕首的來曆知道一二,心中一喜,抱拳說道:“晚輩初出江湖,孤陋寡聞,若是可以,還請道長賜教!”

“我看你也不像一個心懷叵測的小人,可否告訴我你從何處得到這把匕首的?”

夏千潯警惕的打量著蒙麵的道長,又看看采玉姑娘,覺得她們能夠想方設法救自己,絕對不是什麼壞人,便說道:“這把匕首乃是晚輩的大師伯之物,他隻是交代我務必保管好此物,日後交還給他的一個故人,隻因大師伯傷勢過重,許多事情未及交代清楚,便已仙逝,在下確實不知道其中的奧秘,若前輩知曉,還請明說其中淵源,以解晚輩困惑。”

道長說道:“既然是這樣,我便慢慢給你講來,太祖皇帝陳橋起兵,建立大宋,消滅了後蜀和南唐,其時,吳越國國王錢俶有意投宋,歸順朝廷,派了人到汴梁,覲見太祖,不知為何,太祖皇帝並沒有馬上接受他歸順,特地命工匠鑄造了兩把一摸一樣的匕首,在一柄匕首木柄上刻了“同心”,留著自用,另一柄刻了“同德”,賜給了錢王。沒過多久,太祖皇帝突然暴斃而亡,太宗皇帝即位,錢俶急急忙忙的帶領族人北上汴梁,歸順朝廷,把這把“同德”匕首歸還給了太宗皇帝,現今卻不知又如何到了少俠的手中。”

夏千潯沒想到一把不起眼的匕首,竟然有著這般複雜的關係,而且,這位道長身居荒山野嶺,卻又是如何知道其中緣由的,心中雖是狐疑,卻不便追問,隻得說道:“晚輩被仇家追殺,便是因此物而起,仇家來勢凶猛,高手如雲,而且他們一心要置晚輩於死地。”

“怪不得這兩日多有高手在附近出沒,隻是他們礙於貧道道觀外麵的八卦疑陣,不知虛實,一時不敢貿然闖入,卻原來因你而起。”道長說道。

“多謝道長和姑娘救命之恩,隻是晚輩不敢給道長惹來麻煩,想盡快離開。”夏千潯收好匕首說道:“敢問道長名號,日後也好報答。”

道長輕聲說道:“貧道法號不足提起,這兩日貧道運功度你真氣,助你療傷,見你內功調習之法,似乎是天正教的內功心法,不知是那位門下?”

歐陽彝尊昔日是天正教門下,內功心法自是一脈相承,夏千潯知道,這位道長能夠從自己的內功氣息中,瞧出自己的武學淵源,必也是一位行家高手,任何隱瞞反而無益,便說道:“晚輩所習內功心法確實是天正教調習之法,但晚輩乃是鐵劍派門下弟子夏千潯。”

道長聞言,全身顫抖,口中驚訝的說道:“鐵劍派,又是鐵劍派,幾十年來,原以為青燈緇衣,便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杜絕一切俗世羈絆,沒想到,到頭來,一切都是徒勞,人世之中,有些事發生了,便是發生了,根本就是無法逃避,悔又怎樣,不悔又怎樣?”

道長神情頹然,低頭長歎,轉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夏千潯十分不解她為何有如此怪異的表現,向采玉問道:“姑娘,前輩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我那裏講得不對,得罪了她?”

采玉說道:“我來到道觀,也快五年了,從來沒有看到過道長有過今天的神色,她今日十分反常,一時我也猜不透,公子,不如你早點休息吧。”

采玉走後,夏千潯一直難以入睡,尤其是道長那古怪的神情,令人費解。

燈油耗盡,屋內一片漆黑,夏千潯無法入睡,便起身盤腿而坐,調勻呼吸,讓丹田之氣經任督二脈,走遍全身。

夜漸深,突然一陣衣訣飄動之聲,夏千潯心中一驚,知道有高手來到,聽得外麵有人高呼,聲音高亢,內力充沛,竟是天山派的功夫,厲聲威脅道:“臭道姑,大爺忍了你好久,別裝神弄鬼的嚇唬人,今天你要是不交出姓夏的小子,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別以為貧道置身紅塵世外,你們就肆無忌憚,我這裏雖不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是爾等鼠輩隨意前來撒野的場所。”道長站在院中,朗聲喝道。

夏千潯沒想到這位道長竟有這般深厚的功力,自己先前一點沒有看出來,實在是眼拙。他起身輕步剛要出去助她,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閃進屋裏,正是采玉。

夏千潯剛想開口問她,采玉忙示意他不要開口講話。

“老師傅莫生氣,我們兄弟路過這裏,隻是想找姓夏的那個小子敘敘舊罷了,又不是前來和你結什麼梁子,你幹嘛發這麼大的火氣。”兩個黑衣人站在對麵的屋頂上,手中長劍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一個人和顏悅色的說道。

夏千潯知道剛才道長高聲呼叫,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輕易暴露,想必她自有安排。

“貧道不悔,早看破紅塵,不問俗事,我這活死人道觀從來不留外人,至於你們所講的什麼姓夏的小子,貧道更是聞所未聞,你們來這裏尋找,簡直就是無理取鬧。我向來清靜,不喜歡別人打擾,識相一點,你們還是早點離開。”不悔話中含威,直接下了逐客令。

“道長,不如你叫人點上燈,讓我兄弟在到道觀中查找一下,回去也好有個交代。”黑衣人不想就這麼空手離開,不依不饒的說道。

不悔厲聲說道:“天山派越來越不成氣候了,竟然教出你們這樣不成器的家夥,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你們,讓你們知道一點江湖規矩。”言畢,飛身躍上屋頂,左右兩掌同時擊出,天山派的兩個黑衣人不敢輕視,閃身避過,兩支長劍也刺了過來。

夏千潯見她和兩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便欲出手,采玉拉了他的手,道:“公子,道長關照,你切不可出去。”吹氣如蘭,一雙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已緊緊的篡著夏千潯。

屋外,不悔和天山派的兩個黑衣人在打鬥,很快,一人被不悔一掌擊中,自屋頂重重的摔落,另一人急忙扶起他,倉皇逃竄而去。

不悔自屋頂躍下,夏千潯打開屋門,低聲說道:“前輩,都是晚輩給您增添了麻煩。”

不悔長歎道:“世事無常,該來的總會來,想躲的終究躲不開,有些事情也由不得我了,采玉,你去我房中,把我剛才整理的包裹取來。”

采玉輕聲答應,連連甩手,想掙脫掉夏千潯,夏千潯這才發覺自己還緊緊的握住她的手,連忙放開,臉上越發的窘迫,,月光之下也不知道不悔有沒有察覺。

夏千潯點著了油燈,不悔走進屋內端坐,說道:“少俠身負重任,貧道本不該開這個口,隻是形勢所迫,隻有懇請少俠幫忙,萬望少俠玉成此事。”

夏千潯忙說到:“道長救命之恩,晚輩無以回報,前輩有事,盡管吩咐,晚輩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辭。”

“這林采玉也是命苦,她爹原本是這裏的知縣,那年遼兵攻陷了縣城,屠城三日,她的爹和娘都慘遭毒手,她一人躲在一口枯井裏,得以幸存,貧道把她救了出來,帶回庵中。林知縣乃江南人氏,在這裏沒有親戚,她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在道觀一呆就是數年,實在是委屈她了,我有意讓她回江南,尋找親人,可是兵荒馬亂的年景,她一個姑娘千裏奔波,實在是凶多吉少,所以,今日,貧道懇請少俠,幫我了卻這個心願,送她回到江南,找到她的親人。”

“道長,晚輩有些不懂,這些年您為什麼不送林姑娘回去。”夏千潯心裏覺得有些不理解,便說道。

不悔苦笑道:“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能出去嗎?”言畢,輕輕的取下遮麵的薄紗,夏千潯不禁大吃了一驚。隻見不悔的臉上布滿了刀痕,像一條又一條的蚯蚓粘在那裏,甚是恐怖。

不悔慘然說道:“況且,我曾經發下誓言,今生永不出此道觀,所以,附近的山民都把貧道這道觀稱為活死人觀。”

“道長,何人將你傷成這般模樣?”夏千潯關切的問道。

不悔搖搖頭,長歎一聲,說道:“往事布不堪回首!”

林采玉捧了一個長長的布包裹過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不悔慢慢的打開,心情很是沉重。包裹裏躺著一柄長劍和一個小小的木匣,不悔拿起劍,順手拔劍出鞘,屋內立刻寒光四射,卻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

夏千潯不由得讚道:“好劍,實在是一把難得的好劍啊!”

“此劍名為清風,原為太祖皇帝佩戴之物,後來太宗皇帝即位,這把劍不知為什麼被鎖進了庫房,無人得知。實不相瞞,貧道早年乃是哲宗皇帝的一個妃子,哲宗皇帝經常召集天正教的高手,到宮中講授長生不老的修煉秘訣。我常伴在皇帝左右,有時閑的無聊,便纏著天正教的高手傳授武功,有次,皇帝知道了,非要讓我舞劍給他看,我推辭不過,就把自己所學的盡興發揮,惹得皇帝十分高興。我便趁著他高興,向他索要一把趁手的兵器,沒想到皇上欣然應允,讓我自己到庫房中去挑選。在藏寶庫中,我無意發現了這把塵封已久的寶劍,便拿了出來,沒想到皇上見到這把寶劍,勃然大怒,將我發配到了冷宮幽禁,一呆就是多年,直到他駕崩,都沒有走出冷宮。在那些日子裏,獨處冷宮,孤苦伶仃,隻有潛心練習劍法,聊以打發光陰。”

不悔將劍入鞘,遞給夏千潯,說道:“少俠兵器已丟失,這劍便送與少俠。”

夏千潯大驚,連連擺手道:“道長如此貴重之物,晚輩承受不起。”

不悔說道:“此劍雖然鋒利,伴著貧道空守在這個死氣沉沉的道觀之中,也隻能是暴殄天物。利器隻有在搏殺中,才能展現它的鋒芒。少俠此去,險惡重重,何必拘泥小節。當年歐陽彝尊立下門規,隻準門下弟子使用鐵劍,是怕居心叵測之人,學了劍法,為禍武林,我看少俠為人慈善,決不會依仗絕妙的劍法,在江湖掀起一番血雨腥風的。再者,我把采玉托付給你,你身邊沒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又如何保護得了她的安危。”

林采玉不忍心離開,低聲向不悔懇求道:“采玉蒙道長相救,此生隻想陪伴在道長左右。”

不悔搖搖頭,說道:“一切隨緣吧,況且,眼下外敵將之,我無暇再為你分心,你跟隨夏少俠,盡早離開,回到江南,到你的親人身邊去,也算了了貧道的一幢心事。”

林采玉不語,隻是低首垂淚。

不悔打開錦匣,裏麵是一粒黃色的藥丸,她推到夏千潯的麵前,說道:“此藥是你師傅左之南精心煉製的療傷聖藥,他特意送了一點給歐陽彝尊,後來,歐陽彝尊又轉送給貧道,可惜,就是少了點,一共隻有三粒,早年貧道服了一粒,前日山民送少俠到觀中時,貧道給你服了一粒,剩下的這一粒,還是少俠留在身邊吧。此藥功效奇特,助長內力,是你師傅北上塞外,采集了天山雪蓮和蟲草,配以千年人參,花了不少心血,秘製而成,貧道之事因鐵劍派而開始,又因鐵劍派而結束,終究圓了一個輪回,算是功德圓滿。”

夏千潯感到一片茫然,不悔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懷念之中,良久,才說道:“歐陽彝尊原為神宗朝的將軍,當時朝廷上下,奢靡之風盛行,君臣置幽雲半壁江山不顧,偏安一隅,沉迷酒色,鼓吹太平,把個大宋朝搞得烏煙瘴氣。王介甫大人力圖求變,推行變法,謀求振興大宋。歐陽彝尊十分擁護他,積極的推動變法,令整個大宋朝氣象一新。就在變法剛剛取得一些進展之時,朝中一些奸臣,阻擾變法,他們結黨營私,顛倒黑白,對王大人進行栽贓陷害,最終,神宗皇帝下旨取消變法,將王大人定罪,下入大理寺大牢。歐陽彝尊也是首當其衝,被奸人迫害,隻他一人逃出,投入天正教門下,其餘全家老小皆被問斬,成了一大冤案。歐陽彝尊心灰意冷,躲在天正教避禍,隻可惜他為人耿直,心高氣傲,不願鑽營,在天正教裏受到師兄弟排擠和打壓,一氣之下,打出了天正教,他不虧是武學奇才,麵壁幾年,另辟蹊徑,創立了鐵劍派,成了一派宗師並且收下了三個弟子。他的三徒弟晏之同,桀驁不馴,常為此事氣不忿,一心要給他翻案,有一次,他一人獨闖大內,要和皇帝理論一下,誰知大內高手如雲,晏之同一人獨對幾大門派的高手,結果一個失手,身負重傷。”

不悔講到這裏,夏千潯突然想到了大師伯,他十數年委身韃子營中,家國重任固然重要,康王的知遇之恩,也隻是一小部份,重要的是,他也想給幾十年前的王安石變法,找回一個客觀公正的說法,同時,也想給歐陽彝尊早年的冤獄進行平反,還師父全家一個清白,其用心之苦,讓人感動。

不悔心情沉重,歎了口氣,慢慢說道:“那天夜裏,風急雨狂,我獨自守在冷宮之中,半夜十分,聽到外麵人聲嘈雜,便起身想到窗前看看,沒想到,一個血淋淋的人昏倒在冷宮的庭院中,讓我大吃一驚。”不悔師太陷入了追憶之中,往事曆曆在目,讓她不堪回首。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大宋皇宮的一個不起眼的院子,燭光陰暗,樹影稀疏,正是冷宮所在。

被哲宗皇帝打入冷宮的李妃,早已習慣了這種被幽禁的生活。她挽劍在手,一邊輕舞,一邊吟唱,對外麵的暴風驟雨毫不理會。一扇紗窗被大風吹開,蠟燭在夜風中搖曳,她連忙放下清風劍,去關上紗窗,卻好像聽得冷宮的大門好像被什麼東西推了一下,她搖搖頭,心裏想到這深更漏夜,風雨交加,不會有人前來的。

她方自坐下,卻又似乎聽得一聲大門撞擊之聲,疑心大起,提劍開門,大吃一驚。隻見庭院中,一人滿身血泊,昏倒在地,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