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驚疑(1 / 2)

八月裏,任風歌曾在整理壁櫥時找到一幅畫。

是六七年前,瑞王爺一次打賭輸了,特別找宮中畫師來畫了送給他的。畫著王府私底下的秋獵,王爺一馬當先,很帥地打著一隻獐子,後麵跟著幾個侍從,也都騎著馬。畫卷裝裱得非常精致,蓋了王爺的私章,時隔多年再看,一如新作之時。

王爺說,叫他藏著,不要掛,不然個個知道打賭輸了,不免丟了老臉。王爺很少說這樣可親的話,雖然是玩笑,但任風歌拿回家來,果然沒有掛起,好好地藏進了壁櫥裏。

他看著畫,忽然發現畫裏的騎馬侍從當中,有一個穿著紅衣的姑娘。這是王爺的私生女,還約略記得喚做雲仙,雖沒有名分地位,可在失蹤之前,王爺一直對她不錯。

據說是十二歲上失蹤的,之前在念書時,跟著司樂坊的樂師學過吹笙,後來銷聲匿跡,說是給人販子騙走了,底下人王城內外瞎找了一陣沒有找到,就再沒有蹤跡。當時略感唏噓之後,自己也沒再多想起。

這個姑娘。

若論眉目有幾分相像,印象中也的確有這麼個人。愛穿著緋紅色的衣裙,也有些頤指氣使,但性子還算和善。

上回跟蹤幽蘭的那個女子,就是在王府中被他遇到的,言談之間,似乎對王爺的死也頗有些在意。

任風歌放下畫,就去找了司樂坊的一個朋友,間接地花了三天時間,查到這位教雲仙吹笙的樂師,才知他因為沉屙不起已經退居家中,住在王城西邊的一個鎮子上。

那時任風歌正在百忙之中,還是抽出時間來去了一次。所幸是這一去,因為半個月之後,這位樂師就病重不治而離開了人世。

樂師去年過了六十大壽,他一生在宮廷侍奉,到了晚景清閑時也有不少人來探望。雲仙是去年深秋時來的,對這位過去尊敬愛戴的老師,仍然像舊時一樣。

任風歌道:“雲仙去年來過,這麼說她沒有失蹤,而是私自離開了王府?”

樂師搖頭:“她不是自己離開,而是被王爺送走,丟了笙習了武,王爺又交代了她一件重要的事,不過,很抱歉我不能說與你聽。”

任風歌道:“我非是什麼重要的人物,閑雲野鶴寄身於此,也不會要你的消息去圖謀什麼,王爺生前是我的摯友,去年冬天前我也見到了雲仙,但她所做的卻是些很危險的事。我隻求一解,絕不會宣揚。”

樂師勉強靠在躺椅中,吱呀地搖了一下:“我老了,這輩子懶得去辨明是非善惡,但我也知道雲仙這些年變了,不再是那個機靈的小姑娘了。我也是將死之身,她才願意告訴我,讓我給她排解苦悶。”

任風歌道:“先生,我也是為避開朝中鬥爭,才一直以閑人自居,雲仙是王爺的愛女,如果能找到她,我定然會勸她不要涉足險境,以免王爺九泉之下也抱有遺憾。”

樂師沉吟半晌,終於道:“這世間的事,左右無非為了名利,我早已不在乎這些,但癡人自古不缺。雲仙丫頭說,這些年來,王爺一直與西北邊陲的朱雀教保持著秘密往來。雙方互為牽製,共同尋找著一個人,如果找到了,就能辦成一件大事,這件事對他們雙方也都有莫大的好處。隻可惜不但朱雀教沒找到,王爺也因為勢力架空而一再求無所得。他本要用朱雀教的消息作為籌碼上殿與皇上談判,怎料前夜竟病發而死。”

“他們要找的人,可是……太息公子?”

樂師道:“不曾提及。我所知道的隻有,她走之前,已經找到這個人了。”

任風歌手扶著茶杯,長久也沒有動一下,最後道:“多謝告知,如果有她的消息,我會再來這裏找您。”

樂師略擺手,並不十分在意,自在地晃了一下搖椅。

瑞王爺臨終,對著幽蘭沒有交代出的,很有可能便是這件事。很有可能,王爺在臨死前的一刻終於明白了太息公子就在眼前,然而這事對誰也不能對正主說,才就這麼帶進了棺材。

朱雀教,很多年前有過耳聞的一個組織,因為邊陲有不少人崇拜信仰,曾經被朝中以異端為名,派兵圍剿過,鬥了三四年,鬥了個兩敗俱傷,朱雀教憑借地利與人心藏匿起來,拖得朝中不勝其煩,恰好逢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這事就這麼罷了。

如果雲仙成了朱雀教的臥底,而那個紅衣女子果然是她,那麼當時約幽蘭去洞石之天見的那個,離開息無常閣二十餘年的人,現在又該是何種身份?

要太息公子來相助,無非需要神遺之力。但就任風歌與幽蘭相處的那段日子,他沒覺得幽蘭有多麼強大,也不覺得那個人能夠改變什麼。這種力量讓幽蘭能比旁人多看見一些前因後果,奪魂令出從沒有錯判的時候,但或也是因為不願讓人側目,不願被看成怪人,才把自己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