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彌聲(1 / 2)

這一次有熟客禮,仍然依照前幾日的規矩,隻不過沒有侍女,幽蘭自在前麵帶路,一聲不吭仿佛還在生氣。

任風歌看他走路的姿態,知道大略是沒事,心裏已經寧定下來,就在那曲折的走廊中拉住他的手腕:“幽蘭。”

那人回頭。

“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山棲堂裏有些事,我得趕回去處置。”雖然不忍分別,可還是不得不說。

幽蘭看他,冷著臉:“你這算是為王爺出氣?”

任風歌知道他是誤會了,道:“……那不是我的意思,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我都不會想要傷害你的性命。”

幽蘭道:“是麼?那麼你的那條狗,還太嫩了些。”

任風歌道:“此事是我大意了,待處理完我親自向你賠罪,那孩子,他一時迷了心竅,還請你原諒。”

幽蘭掙脫了他的手,淡略道:“不需要賠罪,就這樣的手段,也太看輕太息公子了。那些糕點我扔了,做得倒是不錯,真可惜。”又道,“這行止端正嫉惡如仇,倒跟你是一樣的。”

任風歌望著他:“我沒有以你為惡,也不自認代表公理正義,我任風歌向來說一是一,絕不會欺哄算計你。”

幽蘭略蹙眉,遮掩住險些要流露出的神情:“要不跟我進去說,要不就滾。”

任風歌歎氣,道:“你住在哪裏?”

幽蘭不說話,轉身想往內中去。

任風歌又拉住他的手,拉近些,握著他的指尖:“告訴我吧,我真的不想這樣滿城找你。這裏的人說你不在此過夜。”

幽蘭不願轉身,過了片刻,說:“東城,城牆腳下。”

那裏是離山棲堂很近的地方,東城的城牆外一裏地,就是著名的野梅小徑。

這一意外的事件,讓山棲堂新進的琴童中三四人被父母領回了家,一時之間各處館舍都較之前沉悶不少。紅霞的母親是個寡婦,迫於生計委身富商為妾,知道此事後雖然悲痛欲絕,到底不敢聲張,也不要銀錢,管自哭得死去活來。

任風歌親自去的,卻也隻能說,那孩子是不小心誤食了鼠藥。不管他說什麼,道歉也好,說些紅霞在山棲堂的事也好,那女子隻是哭,最後說,家裏丈夫並不知道有這個女兒,也沒法要錢來葬她,請先生把她燒了,挑個風景好些的地方埋下,又要從身上褪下首飾來作葬費。

任風歌拒絕了,說,我自會安排此事。但不免心底歎息著。

江暮天受此打擊,一連兩天自願在希聲居前罰跪。任風歌將眾人召集至平日早課的餘音館,把幽蘭略過不提,大致說是他們的大師兄失手所致。但對江暮天,自從那日之後他便沒再說過一句話。

從早起跪到中午,吃個飯又繼續跪到晚上,差不多該睡時已經爬不起來,歇上很久才能挪回屋。白日的應酬或托資曆相近的師弟去,或能推的就推了,以及三六九等的朋友,一概不見。江暮天從未露出過這樣深刻反省的樣子,可任風歌依舊視若無睹,照樣在下層琴室中安靜地焚香彈琴,讓這清靜的琴聲,陪伴江暮天無盡地反省著。

紅霞那個孩子,就算製作棺木也用不了多少木材。還沒親手摸一摸琴弦,還沒親手寫出自己的名字。

不過,就這樣夭折的孩子,算不上是運、氣、勢俱絕而亡,甚至要找上那樣一個人,也需要不少等待的時光吧。任風歌想。那孩子偎在師姐的腿邊聽故事的樣子還曆曆在目,不算太會討人喜歡,甚至有些笨拙似的。若在平時,很少會有人特別留意她。

安靜羞怯又心存渴望、特別努力的人,總是叫人覺得很難過。

事情過去後的第三天,任風歌親手折下居室後梅樹上的一段梅花,同著正式的拜帖,裝在紫檀木圓角的拜帖盒裏,讓小廝往東城送去。

據回報說,那是個不錯的帶獨院屋子,不過從前似乎發生過不好的事,鮮少有人敢租住。

小廝邊說著,邊瞅著任風歌,似乎頗為擔心的樣子。

任風歌略笑,自讓他去準備囑托之物。

所謂禮尚往來,禮數是其次,重的是誠懇之心。比如送禮物時略用些心思,就能有全然不同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