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道:“你這誠懇之心也未免太叫人感動了。”
幽蘭道:“你向人賠罪,就是送這個的麼?”
任風歌道:“投其所好豈不甚好,你不喜歡麼?”
幽蘭拎起一串風幹的紅辣椒,硬是沒說出“喜歡”二字。任風歌把那辣椒接過去,說這是要掛在窗邊上的,邊找著合適的地方,一串串掛起來。
原本樸素的小院子有這幾串鮮紅的顏色,頓時喜慶起來。幽蘭看著他忙碌的身影,也不阻止,將那茶注子溫著的薑茶倒在杯中,自坐在一旁。
幽蘭道:“我這裏不開夥,你給我這個也隻不過是個擺設了。”
任風歌回到屋中,略笑:“這可不巧,我也不會做飯,讓苓兒來給你做吧。你見過她的。”
幽蘭不耐煩地看他一眼:“我不想見他們,等開了春,積雪融化,我就要走了。”見任風歌始終沒脫下披風,便去隔間拖出一個銅盆來,又去將門窗閉嚴。
任風歌一怔:“你要去哪裏?”
幽蘭淡淡地說:“與王爺無關。”
“是我問你,何必扯上王爺?”
幽蘭仍淡略道:“我原不想扯上他。”說話間,俯身將一個腳爐遞到任風歌腿邊。
“多謝。”任風歌忙自己接過來,“你不冷麼?剛進來時這裏就跟冰窟一樣。”
幽蘭道:“你不練武,特別怕冷些吧。”
任風歌嗅著白瓷茶杯中的薑茶味,忽然想起來他既然不冷,何必要煮薑茶呢?細細想著前夜的情形,心中不免一動。
“你身子都好了吧?見麵匆忙,也沒顧得上問。”
幽蘭就這麼端正坐著,半晌才道:“你自然是顧不上問的。”
任風歌笑了笑,放下茶杯,握住他擱在桌上的手:“前次話說重了,別放在心上。我沒能自己送走王爺最後一程,總是有些遺憾。”
幽蘭道:“我知道。從我小的時候,家裏的任何一個長輩都是這樣對我說的。如果把太息公子的身份泄露出去,不但會被人討厭,還會惹上殺身之禍。”
任風歌輕輕握著他的手,不敢用力,也不再更進一步:“為什麼?”
幽蘭道:“我們需要死者的魂魄來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但萬物生靈轉世輪回,不可打破,隻有運、氣、勢俱絕的人,他的魂魄是要墮入三途河中的,那樣的人,才可能幫助我們。我給他們的報答,就是屍首十年不化。”
幽蘭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略轉過身去:“你見怪我,我無話可說。夢中之事人力未可盡知,有許多見到的,我也不明白。或許,是我自己魔障了。”
那栩栩如生的木雕,雕的又究竟是眼前人,還是蝶夢呢?
這樣悠悠出神起來的幽蘭,總覺得離他很遙遠,身在的那個世界,仍然是一團迷霧。
紅霞的屍體已經火化,連同她僅有的一個布娃娃。幽蘭凝思許久,讓任風歌在溫暖的廳中稍待片刻,自己往旋梯上了臥房,起初傳來些奇怪的動靜,後來就一直沒了聲響。有近一個時辰,任風歌耐心等著,但也不免尋思,正想問一聲,見幽蘭下來了,手裏捧著個東西,像是個一尺見寬的妝奩。
拿來看時,做得甚精致,上蓋及四麵雕刻著仙鶴白雲極樂之境。幽蘭說,這種時候難找好材料,鋪子歇業的多,但姑娘家下葬,總不能瓦罐一裝了事。
所以,拆了張檀木小幾,將就用著。
任風歌於是明白:“這是壽盒?”
幽蘭點頭,嘴裏卻堵住他要說出口的“謝”字,道:“我聽說成均館的樂正有一人告老還鄉,過了年就要走了。你會去做麼?”
任風歌略笑:“我要是想去,現在沒準已經是大司樂了。”看著這壽盒,又不禁略笑,“你這一手可真是絕了,離了蒔花居,還能做木匠。”
聽起來有些欠修理的意思。幽蘭看了他一眼,但恨自己不爭氣的,嘴角又露出好看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