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粉紅色花瓢,又嫩又潤,恍惚是脂粉凝成的;襯著綠油油的葉子,又厚又有光澤,好像是用碧玉雕成的;一株小樹能開許多花朵,前後開花的時間,可以連續兩個月。她似乎在嚴寒的季節,就已經預示了春天的到來;而在東風吹遍大地的時候,她更加不願離去,即便枝折花落,她仍然不肯凋謝,始終要把她的生命獻給美麗的春光。這樣堅貞優美的性格,怎能不令人感動啊!

今年春節,我有機會在雲南的昆明和大理等地,看到各色各樣的山茶花。特別是在大理,不但所有的公共場所都遍裁山茶花,而且許多居民的庭院中也盡是山茶花。在這個古老的小縣城裏,春節前夕的街頭,到處擺滿了小攤,出售野生的山茶花。我當時看到這番情景,馬上產生一個強烈的印象,覺得這個小巧玲瓏的古城,把它叫做“茶花城”,一點也不過分。美麗的山茶花,使這裏的山水人物,全都變得那麼嬌豔可愛了。仰望蒼山,俯瞰洱海,聽著五朵金花公社的歌聲,看著金花銀花姐妹們熱情的笑臉,人們的生活更顯得豐富而美滿,如詩如畫,永不凋謝,永遠繁榮!

這樣美麗的山茶花乃是我國西南地區的特產,而以雲南,四川為最。明代的王世懋,在他的著作《學圃雜疏》的“花疏”中寫道:

吾地山茶重寶珠。有一種花大而心繁者,以蜀茶稱,然其色類殷紅。嚐聞人言,滇中絕勝。餘官莆中,見士大夫家皆種蜀茶,花數千朵,色鮮紅,作密瓢,其大如杯,雲:種自林中丞蜀中得來,性特畏寒,又不喜盆栽。餘得一株,長七八尺,舁歸,植淡園中,作屋幕於隆冬,春時撤去。蕊多輒摘卻,僅留二三花,更大絕,為餘兄所賞。後當過枝,廣傳其種,亦花中寶也。

王世懋是江蘇太倉人,為明代著名詩人王世貞的弟弟。從他的這一節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出,明代嘉靖年間,江蘇等地的山茶花,大概都由四川和雲南移植過去的。王世懋在書中還介紹了黃山茶、白山茶、紅白茶梅、楊妃山茶等許多品種。在他以後,到明代萬曆年間,王象晉寫了一部《群芳譜》,其中對山茶花又作了詳細的介紹:

山茶一名曼陀羅,樹高者丈餘,低者二三尺,枝幹交加。葉似木樨,硬有梭,稍厚;中闊寸餘,兩頭尖,長三寸許;麵深綠,光滑;背淺綠,經冬不脫。以葉類茶,又可作飲,故得茶名,花有數種,十月開至二月。有鶴頂茶,大如蓮,紅如血,中心塞滿如鶴頂,來自雲南,曰滇茶瑪瑙茶,紅黃白粉為心,大紅為盤,產自溫州。寶珠茶,千葉攢簇,色深少態。楊妃茶,單葉,花開早,桃紅色,焦萼。白似寶珠,寶珠而蕊白,九月開花,清香可愛。正宮粉、賽宮粉,皆粉紅色。石榴茶,中有碎花。海榴茶,青蒂而小。菜榴茶、躑躅茶、類山躑躅。真珠茶、串珠茶,粉紅色。又有雲茶、磐口茶、茉莉茶、一撚紅、照殿紅。

在這裏介紹了許多種山茶花的名目和特點,很有參考價值。但是,他說山茶又叫做曼陀羅,後來其他作者也這麼說,這一點我卻有另外的解釋。曼陀羅顯然是梵語的譯音,並非我國原有的名稱。而山茶花的原產地的確是我們中國,所以介紹她的本名隻能用中國原有的名稱,而不應該采用外來的名稱。

唐代段成式的《酉陽雜俎》,早巳肯定了山茶花的名稱和基本特征。他說:“山茶,葉似茶樹,高者丈餘,花大盈寸,色如緋,十二月開。”到了宋代,範成大在《桂海虞衡誌》中,更把山茶花分為南北兩大類,一類是以當時的中原,即所謂中州所產的為代表;另一類則是南山茶,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雲南四川等地的山茶花。估計自古迄今南北各地山茶花的種類,總在一百種上下。正如明代的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所說的:“山茶之名,不可勝數。”這就好比菊花的名目一樣,隨著人工栽培技術的不斷進步,她們的花色品種也必然會越來越多。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還介紹了山茶花的許多用途和醫藥價值。這就證明,她不但可供人們欣賞,而且是人們養生祛病的良友啊!

雖然,最珍貴的山茶花品種,目前還隻能在南方溫暖的地帶有繁殖的條件。但是也可以斷定,隻要培植得法,她同樣可以適應北方的氣候和土壤,而逐漸繁殖起來,隻要條件適宜,山茶花的壽命可以延續很久。據明代隆慶年間馮時可寫的《滇中茶花記》所說:“茶花最甲海內,……壽經三四百年,尚如新植。”看來在我國南北各地,如果經過植物學家和園藝技師的共同研究,完全有可能把昆明、大理等處最好的山茶花品種,普遍移植,決無問題,這比起在歐洲、美洲各國種植山花茶,條件要好得多了。人們都知道,法國人加梅爾,在十七世紀的時候,曾將中國的山茶花移植到歐洲,後來又移植到美洲。難道我們要在國內其他地區移植還不比他們更容易?

但是,無論天南海北的人,每當欣賞山茶花的時候,都不應該忘記她還有一段動人的傳說。這是流傳在雲南白族人民中的一個神話故事。它告訴我們:古代有個魔王,嫉恨人間美滿的生活,他用魔法把大地變成一片慘白的世界,不讓有紅花綠葉留在人間。但是,人們是愛惜自己的美好生活的。一位白族的少女,毅然決然地獻出了不朽的青春,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用自己的鮮血,重新染紅了山茶花,用自己的膽汁重新染綠了花葉,從那以後,山茶花才更加嬌豔地出現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