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寫不出自傳的人(2)(3 / 3)

國際悲歌歌一曲,

狂飆為我從天落!

我激動地衝門而出!我要喚回那位青年同誌,告訴他,我隻應祝賀他成為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第一句祝賀是這樣,第二句祝賀是這樣,第三句仍應是這樣。我完全不應說那句“恭喜!恭喜!”的話。那是什麼意思呢。世俗的應酬;作為贈給一個新入黨的同誌的祝賀,是一句十足的昏話。我還要請他原諒,允許我奉還這袋喜糖。因為我已經聞得出這糖的味道不太正,有一種怪味,我咽不下這種怪味的甜蜜。入黨後的第三個行動,幹麼要急急忙忙地散喜糖呢?喜自何來,甜在何處?莫非以為入了黨便權力在望,而有了權便有了一切?這可真是一廂情願的甜蜜的事業啊!

青年同誌已經去得渺無蹤影,而一閃念間,我又惶惑了。參加共產黨是不是件大喜事?是的。既如此,為什麼不可以喜事喜辦?別的喜事你不反對散喜糖,獨獨反對這一樁,是何居心?隻這反口一問,便將我自己問倒。罷罷罷!承蒙人家瞧得起,才散給我喜糖的;卻之不恭,他好散,我就好收,管這糖有沒有怪味。

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不幸又了而未了,以後聽到了一條不算太新的新聞,說是某地開黨代會,當代表們井然有序地走向票箱,為選出黨委成員投下莊嚴的一票時,會場上奏起了輕鬆愉快的廣東音樂“步步高”。顧名思義,這是預祝當選者步步高升的意思。這卻又使我回想起那位青年同誌因入黨而散喜糖的事情,風氣使然,我有些錯怪他了,但如果某些黨員、某些黨組織—就算這隻占整個的極少數—那麼熱衷於”人往高處走”;群眾呢?群眾就那麼甘心自己熱衷於“水往低處流”嗎?

願今後不再有人散這種怪味的祝賀入黨喜糖;黨代會上也不再聽見高奏《步步高》!這本是一支輕鬆愉快的樂曲,應用到這種場合,就變得怪聲怪氣了。

一九八一年春節之夜,儀征。

[鑒賞]

憶明珠(1927年生),山東人。著有散文集《墨色花小集》、詩集《春風啊,帶去我的問候吧》。

糖,許多人都喜愛,原因之一,就是因為甜。但當你讀了憶明珠的散文《糖的品味》以後,你會覺得,糖不全是甜的;它可能是酸的、澀的,甚而是苦的。能讓讀者從貌似淺顯的文字中品味出這些,正是作者“曲徑通幽”功力之所在。

首先在選材上,獨具匠心。近年來出現了不少反映社會風氣不良的散文。作者別出心裁地把視點落在人們最熟悉、最常見的“糖果”上。以品糖果品出了怪味來反映目前我國社會某種不好風氣的蔓延和危害。作品以平白如話的文字,淺顯易懂的吃糖故事,把一個所謂人情世故的東西,品出苦辣酸甜、五味俱全,真可稱平中見奇,小中見大。這裏有一個選材技巧問題。老作家巴金曾說過:“藝術的最高境界是無技巧。”(《探索集》)這裏的“無技巧”,是技巧的自然運用。《糖的品味》也正是“無技巧”,即技巧的運用不再是刻意之勞,而是毫無人工斧鑿之痕。

其次是散文的構思。一篇好散文,形式上要放得開,內容上又要收得攏,要能夠充分體現散文形散神聚、靈活自由的特點。《糖的品味》在結構方麵注意到逐漸顯示和多層次延伸。作品把批評饋贈喜糖的風氣,作為一個重要思想內容。作者品嚐了各種各樣的喜糖:結婚、祝壽、增加工資,得了獎金,生了孩子,這些糖當然是甜的。但,有的年輕人入黨後第一件事,便是急急忙忙到處奔走,散發“喜糖”。作者反複咀爵,品來品去,終於品出這種“喜糖”中的“怪味”。作者的批評是中肯的,剴切的。

文章結尾處又擺出:某地開黨代會,為預祝當選者“步步高升”,竟在代表們投下莊嚴一票的同時,播放了廣東音樂《步步高》。作者在散文的最後寫下了自己真誠的審美結論:“願今後不再有人散這種怪味的祝賀入黨喜糖;黨代會上也不再聽見高奏《步步高》!這本是一支輕鬆愉快的樂曲,應用到這種場合,就變得怪聲怪氣了。”這段話簡潔鮮明,內涵豐富,它顯示了作者高雅的審美情趣和細密的理論思維素質。

從《糖的品味》,我們看到散文創作上的一個值得注意的藝術方法:散文的抒情,尚需以作者獨特的理念作支撐點。

唱給豆腐的頌歌。

憶明珠。

燧人氏的鑽木取火,有巢氏的構木為巢,神農氏的教民稼穡,這類造福世人的大發明,史書上不過掛一漏萬。會不會有一位叫做有磨氏的呢?神農氏隻懂農業生產,不懂糧食加工。若無有磨氏想出了利用兩片厚而圓的石片來粉碎顆粒,神農氏的高徒們便隻好囫圇吞食自己種出的麥和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