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詩的春天春天的詩(2)(2 / 3)

聯想有時是有軌跡可尋的,有時真有點莫名其妙。我想,插在鴨尾上普普通通的一個紅辣椒引起了我如此興趣,是否與鱖魚眼裏那顆天竺紅珠子的轉動有關係呢?母親在學校門口開了一小塊菜地,種了冬瓜、小青菜、豇豆,也有幾行辣椒。我每天澆水,突然發現有幾棵上掛著小小的紅辣椒,清晨或黃昏,遠遠望去,恰似野地裏燃燒著的一根根紅蠟燭。

一年後,母親離開這個小鎮,我也跟著她。從此,30多年,再也沒有回過這裏。近兩年,有時出差,偶爾能路過當塗。南京開往蕪湖的火車站多,本來就慢,當它徐徐地駛入慈湖,我望著十幾裏地遠處,童年我呆過的那個地方,想象著王家小攤鴨尾上的紅辣椒,我渴望知道它今天的變化,而滾滾的車輪又將我與它拉遠了。

1983年11月於北京。

[鑒賞]

吳泰昌(1937~),安徽人。著有《吳泰昌散文選》、《藝文軼話》、《文苑隨筆》、《文學情思》、《有星和無星的夜》等。

唐人朱揆《諧噱錄》曰:“顧長康噉甘蔗,先食尾。人問所以,雲:漸至佳境。”而吳泰昌這篇《紅紅的小辣椒》,也是漸引讀者入佳境的美文;用的手法,正是倒吃甘蔗的特技。

那個紅紅的小辣椒,千呼萬喚,總是出不來。而作者一上筆,似“正規”,亦悠閑:何時何地何人何事,何種風景,何樣感受,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實實在在。這種慢慢道來,正是為紅紅的小辣椒布置著特定的背景。沒有這一醞釀過程,突兀登台,就顯得唐突急躁;有了特殊的環境,再重筆濃彩刻畫之,便異常鮮明而灼人。何況這又是“我生活在這陰冷灰暗日子裏的幼小心靈留下了一點暖色”。人於困境或逆境中,得到些微光亮與溫暖,總認為擁有了世上最美好的東西。正是從這樣的人生體驗出發:無論“我”與紅紅的小辣椒保持著一定的美感距離,還是那樣歡樂而滿足地擁有它的過程,都是人間純情的表露。作者完全是用一組組鏡頭,為我們拍攝下了童心的純樸與真誠。

作者為何要重筆描寫鱖魚的那對紅眼珠子呢?“那對紅珠子,就這樣帶著哭聲被筷子戳在我的心裏了。”無疑,它是紅紅的小辣椒的相仿物,但從技巧上看,這不僅是又見波瀾,亦完全是從悲處著手;而紅紅的小辣椒的來由,以及擁有它的過程,則是從樂處下筆。一樂一悲,兩相對比及映襯,愈發顯示出紅紅的小辣椒的可愛與美麗。所以,它才像一根根紅蠟燭,燃燒在永恒的記憶裏。

在主題的提煉上,作者並不過分誇大它,拔高它,而是很實在的為之定位。這種樸實的文風,一掃做作、媚態的新八股氣,更使我們於樸實中見其寬厚,於真誠中見其高大。

無名氏。

柯靈。

我進過各式各樣的劇院,見過各式各樣的舞台,東方的、西方的、古典的、新式的。富麗堂皇的建築,描金點彩的壁飾。妙曼優美的頂畫,凝重生動的雕塑。升降旋轉的戲台,傳神刻意的場景,變幻如夢的照明,垂垂若深藏人世秘密的絨幕。但夢裏真真,常常縈繞心曲的,卻是故鄉鎮上古樸的廟台,村口河邊臨時搭成的戲棚,入夜在汽油燈的映照下,遠遠望去,宛如縹緲的仙山樓閣:笙歌悠揚,在田野裏因風傳送,端的是天上應有,人間難得。在戲台前,星辰下,風露中,赤腳踏跣,擁擠直立的看客,那一張張日曬雨淋月照風吹的臉龐,心滿意足難畫難描的神態,隻有顧愷之、吳道子、達·芬奇、倫勃朗那樣的大手筆才摹寫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