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金妝(1 / 2)

康荑躺在床上,蒼白的臉猶如水缸裏的一輪潔月。

太醫謝回安眉頭微蹙,正在為其把脈,不久便向康妤稟報:“回稟娘娘,小姐在雨中,感染風寒,由於一時氣急攻心才暈倒,相信沒有幾個時辰便會醒來,其他並無大礙,容微臣回去抓藥,讓小姐按時服下,不日便會恢複。”

康妤頷首,太醫收拾好東西,臨行前囑咐道:“娘娘亦有身孕,不宜操勞過度,應多注意身體才好。”

康妤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有勞謝太醫掛心,蜀冰,你去送送謝太醫。”

看著沒了往日裏生氣的妹妹,心裏頭如同針刺了一般。如今,還有何路可走……

幾天後的康荑,仍然猶如置身夢中,當日那不知所措的時間雖然已去,但自己都不知是如何度過。

內監宣過的旨意,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即使如今站在春日陽光的拂照之下,感受著天空的蒼茫遼闊,可仍覺得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四方小角內。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輕盈的聲音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樂音。

康荑雖麵無表情,眼波卻似琴弦撩撥,“姐姐吟誦的這首詞本來是一片生機的春色,卻突然轉到人生如夢,虛無縹緲,正如我現在的處境。”

康妤搭上她的肩膀,嘴邊一絲淺笑,“雖見你憂傷,卻不曾哭鬧,確是你很堅強。”

康荑輕輕一哼,“不是堅強,隻是好強,姐姐知道我向來不願表現自己的悲傷,即使再大的痛,我也隻會讓它在心裏流血。”

呆呆地站著,康荑不敢回首,懷著滿腔的歉意與羞愧,怕看見身旁的姐姐。

景仁宮,李貴人好奇問道:“皇上和郭絡羅二小姐的事現在傳得沸沸揚揚,可有人說那二小姐並不像是勾引皇上的人,這裏麵有什麼秘密?”

皇後瞟了一眼盈選侍,道:“這都是盈選侍的功勞,若沒有她的暖情香,也就沒有昨晚的好戲了。”

李選侍清秀的睫毛向上一挑,不可置信道“暖情香?宮裏私藏這樣的東西可是大罪!”

盈選侍拂了拂垂下的流蘇,紅潤的臉頰顯得整個人都精神極好。她今日穿的是百子嬉戲椒紋水粉便服,袖口、腰間繡著薜荔、女蘿、蕙草圖樣,精致小巧,一顰一笑之間還隱隱散發著蘇合香的清幽。

她杏眼泛著微光,“能為娘娘盡一份綿薄之力,再大的險臣妾也敢一試。”

李貴人細細打量盈選侍一番,奇道“妹妹這幾日都悉心裝扮,這樣精細的圖樣都能想到,我真是豔羨。”

皇後側目,“她自然是會打扮,從前出身司製房,好的工藝手法運用起來自是得心應手,這卻是你所不能及的,盈選侍能到今日這個地步必有其過人之處,如今能為本宮效勞,本宮實感欣慰。”

李貴人看著地毯上的花木圖案,一絲苦笑凝在了嘴角。

聽得皇後誇讚,盈選侍更喜上眉梢,“此事真是一箭雙雕,既可製壓承乾宮,又讓惠妃一肚子好氣。”

皇後淡笑,“再大的氣衝著承乾宮去吧,本宮很是期待以後的好戲呢。”

流言傳開了,有人說康妤為在懷孕期間不宜侍寢便把妹妹獻給皇上,穩住皇心,有人說康妤是要向惠妃示威,特地選在了惠妃侍寢的時辰,又有人說康荑為求榮華聖恩不惜罔顧姐妹情誼,勾引皇上……

無論是哪個,宮裏的閑話總是會把事情演繹得越來越醜惡,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消解那平淡日子的空閑。

惠妃經此一事,平時冷淡的表情更是凝上了一層冰霜。位高寵優,總有屬於自己的一分氣養,雖不出身名門,卻有著令人不可褻瀆的清高與風範,行事還一貫地決絕,大抵這也是皇上寵愛她的重要緣故吧。

惠妃在宮人麵前並不多話,人們對於她的揣測亦是豐富多樣,也許她是真的生氣到了極點,也許她自信能夠鞏固聖寵,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寶華殿內,又有人為塵世間的苦惱上了一炷香。皇後來時,正撞見誠心祈求的惠妃,“是椒蘭、西石榴之味”,皇後道:“惠妃真是有心,供奉的香火如此特別,隻是這兒供奉的釋迦牟尼管著整個紫禁城的禍福,怕是沒空理會妹妹求子的心願。”

惠妃從蒲團上起身,青素的裝扮猶如皇後初次見到竹宛時的清新,沒有繁複的花紋交織,唯有雪青的花紋陪襯。“皇後沒有過身孕,自然是不能體會喪子之痛,何況臣妾落得如此田地,豈不拜皇後所賜。”

木斕見惠妃出言不遜,道:“惠妃娘娘請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正要說,皇後卻阻止道:“你自己沒有福相,怎可賴在本宮頭上,若真是本宮所為,你大可以找到證據去找皇上,倒是你,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本來皇上要去本宮那兒,可偏偏在路上被你攔了下來,讓本宮獨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