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晚風,吹來了那片烏雲,遮蔽了本就暗淡的彎月,除了儲秀宮的幾個宮人忍著寒冷還在宮門口觀望,其他宮人紛紛回宮避寒。
不過還有一個宮也是如此,南初氣喘籲籲地跑回承乾宮,斷斷續續道:“還,還沒找到小姐,娘娘要不要稟報皇上或皇後?”
莊昭儀放下手中手爐,不見康荑蹤影的她心急如焚,形同火燒,拿著手爐更是厭煩,“暫時不可,現在康荑情形不明,若稟報皇上皇後未免不妥,若酉時三刻一過,再稟報也不遲,你先自行帶人去尋。”
莊昭儀垂下頭,看著地毯上眼花繚亂的藤紋螺線,眼裏一片酸軟,“這康荑,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蜀冰皺著眉,躊躇了一陣子道:“如今後宮裏所有人都盯著娘娘的肚子,奴婢隻擔心會有人想借二小姐之手來對付娘娘。”
莊昭儀摸上隆起的肚子,苦笑道:“她不過是一個宮外之人罷了,莫非連她也不能放過?”
夜深露重,寒氣漸起,微掩的大門時而漏過一飄寒風,吹在身上,卻絲毫不減因煩悶帶來的熱燥。
蜀冰歎道:“上次禦花園就是一次警醒,今夜恐怕是有更深的謀劃。”
莊昭儀心下一驚,驚懼的目光如油滴在熱鍋上炸裂,她不敢再想下去,“徐佳貴人固然沒有能力與本宮對抗,隻怕她身後的指使,是誰本宮都難以琢磨,更別說是應對,皇後、惠妃,還是哪一個有心之人的陰謀?”
蜀冰聽著,隻覺毛骨悚然,端過一杯熱茶道:“娘娘莫要再想這些事了,保重身體與腹中孩兒要緊。”
偌大的殿內隻剩主仆二人和幾個站著的宮女,冷冷清清的燭光蒙上了一層月紅。
姬容來到養心殿,向徐安和木斕行了一禮,“徐公公,木斕姑姑,皇上不是已經翻了惠妃娘娘的牌子,為何現在還不見動靜?你難道不知道我們主子是什麼性子嗎?此刻在宮裏怒氣橫生呢!”
徐安苦著臉,木斕皺眉道:“怎麼鳳鸞春恩車還沒派過去?”
徐安苦笑了幾聲,“你看,這不皇上正……正批閱奏折嗎?出都沒出來過我也沒轍呀,隻得先緩一緩不是?”
木斕正色道:“既然皇上翻了惠妃娘娘的牌子,你隻需按著規矩做就是了,皇上忘了,你就該提點這些,若不如此,辦事不力的人便是你,皇上不去,你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也不會遷怒於你。”
徐安拍一拍腦袋,“這一層我還沒想,姑姑提醒得是。”
隨即,鳳鸞春恩車啟程,木斕聽著車軲轆的聲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惠妃坐著車,撩開布簾,卻見幾個太監在東奔西跑,奇道:“承乾宮的人這會兒在做什麼呢?”
領路的太監道:“回娘娘的話,好像莊昭儀的妹妹現在還未回宮,莊昭儀才派人去尋。”
說完便聽見一陣雷響,惠妃撩起布簾的手一抖,布簾就打在臉上,一陣冰涼之感蔓延至耳根。
微風卷簾時,惠妃那皎月般的玉容在黑夜裏若隱若現。
夜色沉得像一條白綾,扼住人的喉嚨,將驚慌攝入人的內心。
見眾人一無所獲,莊妃疲憊地揉了揉眉角,吩咐道:“蜀冰,快去稟報皇後,派人尋找康荑。”
話音剛落,就聽著有人喊“慢著”。
景仁宮的若河走了進來,“給莊昭儀請安,莊昭儀無須驚慌,娘娘的妹妹正在景仁宮和皇後交談甚歡,隻是一時忘了時辰,才沒派人通知娘娘您,還望娘娘恕罪,想必用不了多久,皇後說累了,二小姐就可以回來了。”
聽聞康荑無恙,莊昭儀長舒一口氣,撫摸著隆起的肚子道:“不知什麼話皇後要談這麼久?”
若河宛然笑道:“娘娘有所不知,皇後對二小姐一見如故,親如姐妹,自然要說得多一些,讓莊昭儀憂心,還望娘娘莫怪。”
莊昭儀盯著含著微笑的若河的眼角,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突然一陣雷鳴響徹天際,驚得好些宮女花容失色,莊昭儀抬手,望著天,細細道:“春雷……”
四周一片寂靜,隱隱約約之中仿佛有車軲轆的聲音飄過耳邊,“皇上翻了惠妃的牌子,怎地鳳鸞春恩車現在才從惠妃宮裏出來?”
若河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那奴婢便不知了,隻是聽說皇上一直在養心殿裏不出來,這才延誤了。”
重重紗幕層層掩映,橙黃的燭光灑下一簾又一簾的陰影,溫婉得猶如歌聲令人心曠神怡,而等待卻是一種苦藥,難以下咽,卻又不得不咽。
惠妃躺在床上,被突如其來的雷聲嚇得一縮,女兒情態嬌態百出。
周圍一切都太靜了,靜得讓人害怕,靜得能夠聽著冷風吹樹葉的聲音,好像在唱著一首幽怨的歌,擾亂惠妃的心。